对法玉星的说辞,魏泱是不信的。
或者说,除了傻子不会有人相信他‘直觉’的说法。
直到魏泱……
在小巷深处、位置隐蔽的小酒肆里,看到了比她还早到的法玉星。
在无数客栈中随便选择了一个,还没进去,就看到在门口发呆的法玉星。
在干脆准备露宿大街的时候,在大街旁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法玉星。
这边一个法玉星。
那边还有一个法玉星。
当跃上一间房屋的屋顶,准备晒月亮休息的时候,在屋顶看到了对月饮酒的法玉星的时候,魏泱放弃了。
魏泱:“都是直觉?”
法玉星:“直觉啊,我每次都跟他们这么说,却没人信我,我这人向来只说实话~”
魏泱:“……”虽然放弃了,但让她要相信这个说辞,还是很难啊。
特殊体质千千万。
哪有一个人的特殊体质是‘看热闹’的?
不要太离谱。
魏泱不提问,闭目休息,法玉星有些无聊地颠了颠手里的酒壶:
“喝酒吗?这家酒虽然便宜,但里面除了白水还加了些药,不伤身体,但你别说,让人越喝越上头。”
魏泱一听就知道是类似曼陀罗的药物,无色无味,但只要丁点就能上瘾。
对普通百姓是致命的,对修士来说却不算什么,灵力一转,就全部排出去了,反而是那一刻的上头让很多修士很是喜欢。
魏泱尝过一次。
和法玉星描述的,是一个感觉。
只是她向来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更别说还是被药物引发。
“不用。”
“真的不尝尝?这家我今日去过了,直觉告诉我让我买一瓶酒,不然以后怕是就喝不到了——”
法玉星话没说完,南街一处小巷里忽然冒出一团火光。
很快有修士出手,将火焰灭了。
魏泱远远看着,有人从酒肆里拖出两具尸体,看身形就是酒肆的老板和老板娘。
“……”
魏泱回头,打量着喝酒的法玉星,许久,蹦出一句话:
“还是直觉?”
法玉星耸肩:
“直觉……从小到大这种直觉不少,不过家里人都觉得是我诅咒他们的。
不然就是我为了坐实‘直觉’的说辞,偷偷做下一些事。
天地良心,我这人除了吃饭,根本就不杀生,佛宗弟子见了我都要跟我说一句,与我佛有缘。”
魏泱:“……”说真的,这种直觉别说落在自己头上,就算是在别人身上发生,我也会这么想。
法玉星最后一口掺水掺药的酒水下肚,手中光芒一闪而过,酒壶已经被彻底被毁坏,只剩下一些灰尘一样的粉末,被风吹散。
从头到尾,魏泱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灵力波动。
用术法,用到这种地步……
魏泱两世来,第一次见。
法家人,胡家人,魏泱不是没见过,但他们每次用术法恨不得威力震天,灵力流动越剧烈越兴奋。
哪怕一个小术法,面上看着再随意,也要弄出些动静。
法玉星这样的,魏泱确实没见过。
法玉星回头,恰好看到魏泱此刻的眼神,只一眼就有些无奈叹气:
“没错,我和其他法家人不一样,他们喜欢用术法彻底碾压对手,自然是威力怎么大怎么来。”
话落。
法玉星的声音忽然模糊一瞬,接着像是被什么擦拭一样,缓缓消失。
当——!
魏泱手中的剑应声而断。
她的身后,法玉星悄无声息站立,依然是那副向上青年的模样。
唯独指尖,术法形成小刀逐渐消散。
法玉星笑着:“就是这样,再加上‘直觉’的事,法家那些人就更不喜欢我了。”
魏泱看着手中的断剑。
断裂之处,有什么在腐蚀剑刃。
毫不在意,魏泱伸手摸过,眯眼:“……金,水……还有火。”
法玉星有些惊讶,接着像是找到什么知己一样,开心极了:
“对对!就是这三个!金赋予术法坚韧属性,水火不容,借用金的坚硬,在金灵力溃散前,会在瞬间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法玉星毫无保留教授着。
魏泱也确实好奇,按照法玉星的说法尝试施展。
只是她在术法上确实没有什么天赋。
或者说,没有法玉星有天赋。
法玉星说得轻描淡写,魏泱做起来却是磕磕绊绊。
不是水火不容得太早,就是金灵力的尺度没有把握住,水和火还没爆开,金灵力先炸了。
好在魏泱每次都只是用一点灵力,发出的声响极小,没有引起京城城防的注意。
大概二、三十次后,魏泱终于勉强能用出这一招。
看着本就断裂的剑,此刻被她一击再次断开,魏泱看向法玉星的眼神很是复杂:
“……你学这招,用了多久?”
法玉星见魏泱用出来,表现得甚至比魏泱还要兴奋和开心,听到她问,随口道:
“这个啊,不算什么,就是我七、八岁的时候闲得无聊琢磨出来的……来,我这里还有很多有意思的,我教你!!”
看得出来,以前应该没有人认真跟法玉星学过这些,才让他现在尤其亢奋。
只是可惜了。
“不用了。”在法玉星忽然停下的愕然中,魏泱再次道,“就算你再怎么教,除非我把其他所有时间都放在术法上面,否则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不论是魏泱还是法玉星,两人都很清楚。
他们都有自己走的路,不可能为了走其他路,就放下自己正在走的路。
法玉星的兴奋缓缓褪去,却并未表现出伤心或者不满,只是有些无奈:
“算了,能偶然碰到你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能理解我的想法,还会亲身尝试,吾道不孤啊,不孤……以后有想换条路试试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必然倾囊相授。”
魏泱认真点头,犹豫片刻。
还没开口。
法玉星躺在屋顶上,闭上眼,像是准备休息:
“你是想跟我说,你易容了?我早就知道了,我甚至知道,你应该是来接收王家财产的,不过在这之后,你应该会去看看沈渊和那叫春花的丫鬟吧?”
“……”
沉默半晌。
魏泱声音略微轻松些:“……直觉?”
法玉星:“直觉。”
魏泱:“你这自觉,太作弊了,若我是你的敌人,你不死,我怕是没有一日安心。”
法玉星:“所以我没有敌人。”
魏泱:“你不是说,法家人都看不得你好?”
法玉星:“直觉告诉我,百年内,法家必灭……既然都要没了,现在说我两句不算什么。”
没有敌人。
就是敌人都死了?
这个解释真是有意思。
魏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也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休息。
忽然。
魏泱开口:“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法玉星:“我只是个看热闹的路人。”
月下。
屋顶。
再次陷入沉寂。
直到远处天光乍亮。
当第一抹日出之光浮现,魏泱不由睁眼。
左眼中,极阳之火忽然燃起,与天边之日遥遥相望。
一股细微但确实存在的灼热气息,从空中飞来,落入魏泱的左眼之中,被紫金熔炉吸走。
紫金熔炉下,火焰的光都亮了几分。
与此同时。
那一刻,魏泱清晰感觉到,体内灵力运转的速度同样快了半分。
哪怕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也确实快了半分。
不要小看这半分的速度。
现在熔炉功法的运转速度,虽然肯定不会像第一次一样,一次运转就让她从金丹初期飞到筑基后期,但也已经无比骇人。
这样的速度再快上半分……
距离上一次‘吃撑’灵力没多久,魏泱就再一次感受到了几乎相同的感觉。
好在时间很短。
很快,魏泱就将这些灵力吸收。
等再次睁眼,左眼中有光一闪而过,接着悄无声息地隐去。
一旁,法玉星不知道何时早已离开。
此刻不知道又是顺着直觉,去哪里看热闹。
魏泱从屋顶上跃下。
南街的人对此见怪不怪,露宿街头、屋顶,也只有南街才能看到,其他地方半夜在外面随便乱跑,必然会被城防带走审问。
魏泱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五个中品灵石,一咬牙,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登天酒楼。
能在京城用这个名字,大家都猜这酒楼背后有皇室撑腰,也是因此,鲜少有人在这里闹事。
登天酒楼的吃食,据说不少人吃尽天下的老饕修士都要称赞两分……虽然不知道是真的那样好吃,还是碍着酒楼背后的势力。
这些都不重要。
囊中羞涩的魏泱来到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登天酒楼,够高!
在其他楼最高不过七层的时候,只有登天酒楼足有九层之高。
也就是说。
只要坐在第八层、第九层,眼前将再无一丝遮掩,京城尽在眼底。
也包括,就算是尸体也要被吊起足足三日的王家。
只是……
“五个中品灵石去第八层,怕是在做梦。”
好在,登天酒楼的位置确实好,四周没有什么遮挡,哪怕坐的楼层低一点,也不影响视线。
只是因着心知肚明的原因,大家都想着往高楼层的地方去罢了。
一路心无旁骛。
魏泱很快就到了登天酒楼。
此时酒楼已经开业,小厮穿着精神侯在门口,满脸笑容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别论来的人是谁,只要进酒楼吃一顿饭,花的钱就足够他们一年的工钱。
来的人都是爷。
不,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