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繇中箭,被亲卫兵拼死抱着离开时,整个夏口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港口登陆口,全是尸体。
守军已经杀红了眼。
很多人直接踩踏着尸体,想要驾驭战船追击上去。
甘宁更是招呼着数十人夺过一艘已经有守军占据的小船。
黄祖看着整个战局,立马鸣金收兵。
追击的守军这才不甘地撤了回来。
甘宁刚刚驾驭战船追击,看着四面八方后撤的守军,气得一刀斩在船浆上。
如今正是追击的好时机。
敌方已经彻底崩了。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鸣金是什么意思!
他真有一种冲向黄祖,直接将对方斩杀的冲动。
如此昏聩的郡守!
如果他甘宁是郡守,今天必定要连对面的豫章郡都收了!
然而,他此刻虽然气愤,却无处可发泄。
他在夏口守军中,没有任何权力。
他只能郁闷地撤回到丁晓一起。
丁晓带着众部曲停靠在西侧一处空地上。
一些部曲直接坐在地上,浑身抖得象筛糠一般。
还有一些部曲则呆滞地看着四面八方的尸体。
丁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刚才战斗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感觉,只知道用力挥动手中的马槊朝着自己前方的敌军捅过去,然后拔出来。
如今,他才发现,身上竟然有好几处伤口。
鲜血染红了他的左大腿。
他此时才感觉伤口有些刺痛。
胡车儿则站在他的一侧,有些古怪地打量着丁晓。
他之前还以为丁晓多少有些战斗经验。
这次才发现,还真是个战场新人。
不过,初次上战场敢猛扑不后退,倒也不是孬种。
甘宁和丁晓汇合,没有理会丁晓。
他只是郁闷地坐在几具堆栈的尸体上,用尸体的衣裳擦拭大刀上面的血迹。
其他人也都各自沉默,谁也没有发声。
过了许久,丁晓回过神来,招呼众人往黄月英的营帐赶去。
这里刚刚经历一番大战,该去看看黄月英,以免她太担心了。
一路上,丁晓看着一具具凉透的尸体被一个个守军捅了个透心凉,然后斩下首级,无头尸体被像对待垃圾一般拖走,丁晓的心情都无比复杂。
他感觉脚底冒着凉气。
在这乱世,人命连猪狗都不如。
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好不容易养活的人,最终被杀之后,却是这般的卑贱处理。
他感觉自己将来也可能被这般处理。
想到那局面,他感觉浑身都有些冰凉。
队长老张走在他身后,看着他这神情,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下,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行人来到黄月英营帐口,黄月英正在营帐口来回焦急地等待着。
见丁晓回来,黄月英不顾大雨还在下,忙飞奔出来,快速检查丁晓全身。
其他人见状,识趣地离开。
丁晓回过神来,抬起右骼膊,挡在黄月英的头顶,沙哑着声音道:“没事,战斗结束了,敌军退去了。先进营帐,别淋到了。”
黄月英检查到丁晓身上的几处伤口还在流血,一些地方甚至泛白了。
她的眼框有些泛红。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忙抓着丁晓的手腕,拉着他小心翼翼地朝着营帐里面走去。
让丁晓在营帐一胡凳子上坐下,黄月英则手忙脚乱地找来一些处理伤势的器材,让丁晓脱去衣服,好处理伤口。
丁晓有些迟疑道:“这不妥——
”
黄月英沉着脸道:“现在伤势最为重要,还管那些做什么?”
丁晓感受到伤口的刺痛,略作尤豫,还是脱下衣服。
此刻,他的脑海里还全是刚才战场的一幕。
一直到黄月英给他包扎好伤口,将他身上的雨水擦拭于净,扔给他一套衣裳,他才回过神来。
冲黄月英歉意一笑,丁晓道:“麻烦了。”
黄月英看着丁晓如此失落的模样,挤出一抹笑容道:“我不敢往前面去看。
心”但是,这毕竟是乱世。”
“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总有一方会死的。”
“所以,丁郎,自己活着就好,活着享受当下即可。”
“丁郎终究还是很年轻,很稚嫩。”
“早年,我不到十岁,跟着爹爹在颍川避难。”
“彼时荆州也不太平。”
“恰好,那次遇到车骑将军皇甫嵩在颍川长社平叛。”
“我听爹爹说,车骑将军皇甫嵩淹死黄巾乱贼数万之众。”
“甚至,他们还把普通百姓的头颅斩下,和黄巾乱贼的首级铸成京观。”
“相比于这恐怖场面,丁郎,你觉得你如今做的才到哪儿?”
丁晓愕然地看向黄月英。
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历史上的确记载过,车企将军皇甫嵩带着曹操等人平定颍川长社黄巾,用首级筑成京观。
历史上的曹操会那么热衷屠城,某方面来说,也是受皇甫嵩的影响。
穿好衣服,丁晓就要离开回自己的营帐。
黄月英示意他继续坐着道:“你一个人回去,容易想太多。和我在这里坐着,有个人作伴,会好很多。”
丁晓看了一眼黄月英,也没有执拗地离开。
在黄月英坐下之后,他强迫自己看着黄月英忙碌,不再去想刚才那惨烈的一幕。
不知不觉前,他竟然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到他穿越回去了。
他在的城市发生暴乱,到处都是厮杀的人群。
而他为了逃命,手持一把大砍刀,从街头杀到街尾。
到处都是尸体。
他手中的大砍刀都砍得卷刃了。
他站在尸山血海中,看着一具具尸体,整个人都懵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数十辆车辆就将他围了水泄不通。
四处全是嘈杂的响声。
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
眼看着有狙击枪对着他,他恐慌至极,不断为自己辩解。
迎接他的,是一声破空响声。
他的眉心正中一枪。
丁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在,两只脚被两人一人一只拽着就走,他的脸面不断撞击着地面,血肉模糊。
丁晓吓得尖叫起来。
下一刻,他猛地坐起来。
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木板床上。
床边站着两个人影。
一人赫然是黄月英。
另一人则是黄家的家族长,江夏郡的郡守,黄祖!
黄月英关切道:“你做噩梦了?”
丁晓却顾不上全身的汗水,忙起身朝黄祖行了一礼道:“家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