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长老那只缠绕着浓郁血光、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手，正缓缓落下，距离那名吓得魂飞魄散、连哭喊都发不出的老村民头顶，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台下其他祭品发出的绝望哀嚎仿佛成了这恐怖仪式的背景音乐，一声声都像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让开！！！”
林燃的嘶吼声几乎撕裂了她的喉咙，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绝望。她根本不顾萧翊指向她的剑尖，也不管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精锐弟子，寂火剑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绝，猛地向前突刺！不是精妙的剑招，只是最纯粹、最直接的力量爆发，试图强行冲破这道人墙，阻止那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她身上刚刚勉强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袍，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高台上那只即将落下的手和老人惊恐扭曲的脸。她的脚步踉跄，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每一次挥剑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萧翊的剑几乎是本能地格挡上去。
铛！
双剑再次交击，火星四溅，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这片狭小的区域。
但这一次，萧翊的感受截然不同。从林燃剑上传来的，不仅仅是纯粹的力量，更有一股灼热的、几乎要将他灵魂也点燃的悲愤与决绝！那是一种毫无保留、为了守护身后之物宁可粉身碎骨的意志，那股意志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心神。
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脚下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不是因为力量不济，而是因为心绪的剧烈震荡。他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中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崩塌。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越过了林燃疯狂进攻的身影，再次投向了高台。
他看到了长老那完全被贪婪和疯狂吞噬的扭曲面容，听到了那令人作呕的狂笑，那笑声里的残忍和暴戾，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到了台下那些哭喊挣扎的祭品——里面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总是憨厚地笑着、会偷偷给巡逻弟子塞烤红薯的村长。此刻那个淳朴的老人正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听到了孩子尖锐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哭叫声，那哭声如同锋利的刀片，刺得他耳膜生疼，也刺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眼前的林燃——这个他曾经的对手，此刻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灵力枯竭，明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极限，却依然像扑火的飞蛾般，一次又一次地、徒劳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不可能突破的防线发起冲锋！她的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暴行的愤怒和想要阻止一切的执念。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守护这些毫无力量的凡人…真的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宗门的道…难道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屠杀和献祭之上的吗？
一直以来被强行压抑的质疑、一路上所见的地狱景象、内心深处未曾泯灭的良知…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他胸腔里疯狂地爆炸、冲撞！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圭臬的宗门铁律，那些被他奉为信仰的教条，在眼前的惨状和林燃的决绝面前，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他的剑，开始变得迟疑。
原本流畅狠辣的攻势出现了凝滞，精准的格挡变得有些慌乱，甚至偶尔会出现不该有的防守空档。他的眼神不再冰冷坚定，而是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和痛苦，握剑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他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与自己搏斗，一边是宗门的命令和多年的教养，一边是内心的良知和眼前的惨剧，两股力量在他的心中激烈交锋，让他痛苦不堪。
“大师兄？”旁边一个精英弟子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一边挡开林燃拼死的一剑，一边疑惑地低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
萧翊没有回应，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内心的风暴所占据。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弟子的呼喊，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长剑，格挡着林燃的进攻，每一次格挡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林燃虽然处于极度激动和重伤的状态，但她那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战斗本能依旧敏锐得可怕！她立刻察觉到了萧翊剑招中的混乱和那股强烈的犹豫！那一丝犹豫，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缕微光，瞬间点燃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
机会！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不顾一切地压榨着最后的力量，攻势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要命！完全放弃了防守，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进攻，所有的意念都集中于一点——突破他！冲过去！阻止那场血祭！
寂火剑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寂灭一切的气息，专门朝着萧翊因心神动荡而露出的破绽攻去！虽然无法真正重伤他，却逼得他更加手忙脚乱，那层原本坚不可摧的防御圈，出现了松动的迹象。黑色的剑气纵横交错，擦着萧翊的衣衫划过，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也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远处，正艰难地用格斗术放倒一个邪修、气喘吁吁的江照，也猛地抬起头。她的精神力虽然枯竭，但观察力依旧还在。她清晰地看到了萧翊的异常，看到了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挣扎，看到了他剑招中那份与其实力不符的混乱。
他在犹豫，他对长老的做法产生了怀疑，甚至可能是抗拒。
江照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每一个念头都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每一个方案都在瞬间被提出又被推翻。
是因为血祭，是因为林燃，还是因为他本性并未完全泯灭？
能不能利用这一点？怎么利用？
强行冲击？不行，我们状态太差，他就算犹豫，实力依旧碾压。
言语刺激？点破他的矛盾？风险太大，可能适得其反，让他为了证明忠诚而更加疯狂。
或者，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顺势而为的机会？
江照的目光急速扫过战场，扫过高台上那只即将触及老人头顶的手，扫过周围那些虽然困惑却依旧在执行命令的乘风宗弟子，扫过林燃那搏命的身影和萧翊挣扎的表情。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倒计时。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刹那！
高台上，长老的手指，几乎已经碰到了老人花白的头发！那村民老者已经彻底绝望，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浑浊的泪水，身体如同风中残叶般剧烈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台下，其他邪修举起了寒光闪闪的屠刀，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准备在长老得手后，立刻进行大规模屠杀。那些锋利的刀刃在血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