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与凶煞狂潮中沉浮,真象暴风雨里一片破树叶,随时要被撕得粉碎。
七窍溢出的黑血又粘又冷,带着内脏碎片那股子甜腥味儿。
顺着下巴往下滴,在积满灰的石地上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觉得自己这身子骨已经不是血肉做的了,倒象件摔裂了的琉璃瓶。
被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獠刃引动的封印凶煞和穹顶裂缝里漏下来的混沌归墟之力,死命地拉扯挤压侵蚀!
“咯嘣…咔嚓…”
经脉寸寸断裂的剧痛,活象烧红的钢针在五脏六腑里乱捅乱搅。
骨头架子呻吟着快要散开,每一下心跳都扯得全身伤口火辣辣地疼。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丹田里,那几点在归墟死寂之风中忽明忽灭的星尘,比风里的蜡烛头还飘摇。
每一次闪铄都让林凡神魂跟着哆嗦,生怕它“噗”一声灭了,把自己拖进永寂黑暗。
“吼——!”
那咆哮不是声音,是直接砸进灵魂的冲击波。
源自穹顶裂缝,裹挟着被囚禁了万古的滔天怨毒。
林凡识海翻江倒海,眼前炸开灭世幻象:
星辰像摔碎的鸡蛋,星河倒卷如破布,无数神魔在灰暗死寂之风里哀嚎着化为飞灰。
一头形态扭曲唯有毁灭意志凝成实质的巨兽虚影,在混沌中疯狂挣扎咆哮。
却被百万条暗红锁链贯穿,死死钉在虚无里。
锁链的尽头,正连着囚星图上那三颗比煤球还暗的星辰。
就是它们,组成了这囚禁归墟本源的星辰牢笼。
“呃啊——!”
林凡喉咙一甜,又喷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身子抖得象筛糠,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他死死攥着嵌入油灯凹槽的獠刃,那玩意儿现在烫得跟烧红的烙铁似的。
刃身上暗红纹路疯狂搏动,象个贪婪的吸血鬼。
一边吮吸着封印内核涌出的磅礴凶煞,一边把那股子要命的归墟冲击往他身体里灌。
每一次灵力吞吐,都象在他破烂的经脉里点了颗炮仗,炸得他眼前发黑。
“恩…”
背上载来水梦娇一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她肩头那焦黑的伤口处,诅咒纹路被两股狂暴能量彻底点燃。
银蓝和暗红交织的光芒像沸腾的毒火,疯狂灼烧着她的生命力。
那灼热感通过皮肉,直烙在林凡的脊梁骨上,钻心地疼。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那诅咒活象条吸血蚂蟥。
正贪婪地吮吸着水梦娇的精血,银蓝的光泽正被污浊的暗红迅速吞噬。
“吱吱吱——!”
角落里噬灵鼠群吓得炸了毛,尖叫得比被踩了尾巴的猫还凄厉。
早没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看戏的德行。
它们蜷缩在石厅最边缘的阴影里,抖得跟筛糠似的。
暗红的鼠眼死死盯着穹顶那道泄露灰暗气息的裂痕,那恐惧象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领头的红毛鼠王更绝,整个身子都埋进了厚厚的积灰里。
就露一撮抖个不停的红毛,好象那漏出来的一丝灰气,是比鼠命还可怕的催命符。
混沌归墟。
林凡破碎的识海里,星碑残留的最后记忆碎片像被火星子点燃了,蹦出这个冰冷绝望的词儿。
天地的坟场,万物的终点。
一切存在、灵力、法则的古城地下。
这古城底下关着的,竟是一丝能湮灭星辰的归墟本源?!
看来斩杀的那头五阶妖兽应该是悟出了一丝归墟本源之力,所以才被追杀,若是仍其成长,后期必是灭世般的祸害存在。
难怪连噬灵鼠这种靠啃灵性物质和封印符文过活的凶物,都吓成这副怂样。
“不能…死在这儿…陈默那小子…白撞了…”
林凡把牙咬得咯咯响,牙龈崩裂。
鲜血混着黑血从嘴角淌下,滴在冰冷的石台上。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钉子一样。
死死钉在石台那盏燃烧着暗红灯焰的青铜油灯上。
灯焰跳得诡异,灯座上那个嵌着獠刃的凹槽,此刻却象个无底洞。
疯狂吞噬着封印内核的力量,也成了归墟之力泄露的鬼门关。
他憋足了劲想抽回獠刃,手臂肌肉绷得象石头,青筋暴起如虬龙。
可那手臂象是被焊死在了凹槽里,纹丝不动。
獠刃仿佛有了自己的邪念,贪婪地吸着力量,死活不肯松口。
它甚至传出一股暴戾的抗拒意念,活象护食的恶狗。
而穹顶泄露的灰暗气息越来越浓,粘稠得象墨汁,弥漫开来。
所过之处,连那些狂暴的暗红能量都开始冻结黯淡,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石厅温度骤降,空气里凝结出细小的灰色冰晶,簌簌飘落,像下着一场死亡的雪。
“操!”
林凡心里骂娘,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紫金龙傀!战傀!出来!”
在尝试过无数次后,终于在他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念,像濒死野兽的嘶吼,狠狠撞向腰间沉寂的乾坤袋!
嗡!嗡!
一金九青,十道身影瞬间挡在林凡身前。
紫金龙傀,通体复盖流淌紫金光华的龙鳞甲胄,关节处探出狰狞的龙爪利刃。
头盔是怒张的龙首,空洞的眼框里跳动着冰冷的紫色魂火。
它一出来,立刻感应到弥漫的混沌归墟气息,魂火剧烈摇曳。
龙鳞甲胄表面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仿佛被无形的酸雾舔舐。
但它毫无迟疑,紫金光芒暴涨,在林凡和水梦娇身前撑起一面流转着古老龙纹的菱形光盾。
光盾刚接触灰暗气息,便剧烈震颤,紫金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另一边,九具古朴的战傀动作略显僵硬,为首的战傀伸出复盖青铜甲片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水梦娇从林凡那被血浸透的背上抱离。
就在水梦娇脱离林凡背脊的瞬间!
积灰里,那撮颤斗的红毛猛地一僵。
红毛鼠王似乎从极致的恐惧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那是转瞬即逝的机会。
它象道红色闪电从灰堆里射出,暗红的鼠眼死死锁定动作僵直的青铜战傀。
以及它怀里那个散发着诱人诅咒和精纯生命气息的“祭品”。
贪婪瞬间压垮了恐惧,它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
进攻的号角吹响,原本蜷缩颤斗的噬灵鼠群。
眼中恐惧未消,却已被更疯狂的饥饿和贪婪点燃。
七八道黑影如同索命幽魂,撕裂弥漫的灰暗气息,再次扑向水梦娇。
这一次目标明确,它们尖锥般的门牙上,烙印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
阴寒之力弥漫,专啃神魂,污秽灵光。
鼠群噬魂!
紫金龙傀的光盾在灰暗归墟气息的侵蚀和鼠群亡命的冲击下,发出呻吟裂痕疯狂蔓延。
战傀想挥臂阻挡,可归墟之力如同无形的泥沼,让它复盖青铜甲片的手臂沉重僵硬。
关节“嘎吱”作响,半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盖上一层灰白的锈蚀。
林凡自身濒临崩溃,水梦娇命悬一线。
绝境!
插翅难逃!
“陈默…水师姐…”
林凡破碎的意识里闪过陈默最后撞开他时那双决绝的眼睛,闪过水梦娇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
无边的绝望像冰水灌顶,但紧接着一股更狂暴,更炽烈的怒火如同火山在他胸腔里炸开。
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这鬼地方吞噬?
凭什么要姑负同伴的牺牲?
凭什么要被那该死的幕后黑手玩弄于股掌?!
“不——!!”
林凡发出一声撕裂喉咙般的咆哮,嘶哑如砂纸摩擦。
却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极致的绝望点燃了极致的反抗。
他不再试图抽回那贪婪的凶刃,反而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力量连同燃烧的生命本源与神魂精粹。
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不顾一切疯狂灌入那柄拒绝离开的獠刃之中。
“吸?!老子让你吸个够!把这鬼地方吸干!!”
他心中怒吼,眼中只剩下毁灭的疯狂。
破罐破摔?
不,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最后赌注。
嗡——!
獠刃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嗡鸣,如同洪荒凶兽挣断了最后一根锁链。
刃身暗红纹路瞬间亮如地狱熔岩,疯狂搏动,无数凶魂的尖啸仿佛要刺破耳膜。
一股远超之前的凶煞吸力轰然爆发。
石台凹槽内,封印内核积蓄万载的暗红能量如同溃堤的灭世洪水,更加狂暴地涌入獠刃。
同时,穹顶泄露的灰暗归墟之力,也被这股恐怖的吸力强行拽住。
一丝丝、一缕缕地导入那暗红的旋涡。
獠刃成了沟通两股毁灭之力的桥梁,而林凡残破的身体,便是那承受所有冲击的脆弱河床。
“咔嚓!咔嚓嚓——!”
穹顶水晶星图上,那道细微的裂痕在双重力量的狂暴冲击下。
如同被巨锤砸中的冰面,瞬间炸裂。
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眨眼复盖了三分之一的局域。
锁链钉死的巨兽图腾,那双猩红的巨目彻底睁开,充满了暴虐与狂喜。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混沌归墟之力。
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挣断了部分枷锁,汹涌而出。
灰暗的气息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石厅。
“噗——!”
林凡全身毛孔都在喷血,瞬间成了个血葫芦。
獠刃像烧红的烙铁焊在他掌心,疯狂吞噬着两股毁灭性的力量,他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归墟的寂灭在湮灭一切生机,凶煞在疯狂吞噬反哺,经脉在湮灭与吞噬的拉锯中寸寸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