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村中央的方向,那股隐晦的能量波动似乎随着夜色的加深而变得活跃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翻身,散发出的“饥饿感”越发清淅,如同实质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三人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顺着地面和空气的细微震动,清淅地传入陈默那经过土灵力强化的耳中,随即被他共享给林凡和水梦娇。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距离他们草屋不远的一处柴垛后面。
“……村长,这次村里来的这几个修行人,气血旺盛得象火炉,灵力精纯得跟山泉似的,奉山大王这次肯定喜欢得紧!说不定一高兴,赏赐点好东西下来…”一个略显尖细、带着谄媚和兴奋的男声说道。
“喜欢?哼!”
另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深入骨髓的忧虑和恐惧,“那是修行之人!不是以前那些误入此地的凡人猎户!你忘了五十年前那几个不知死活、仗着有点修为就想挑衅奉山大王的修士了?他们死得有多惨?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奉山大王一怒之下,可是生生吞掉了咱们村一半的人口才平息怒火!那血…流得跟小河一样,浸透了村口的土地…”
说话的老者声音颤斗,带着哭腔,仿佛那恐怖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
他当时还只是个躲在柴垛后瑟瑟发抖的孩童,那刻骨的恐惧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成为永恒的噩梦。
柴垛后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和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显然不止两人。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那…那怎么办?”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奉山大王上次苏醒时就说了,下次月圆,若没有足够的‘贡品’,就要…就要把整个村子都吞掉!连只鸡都不留!”
“这次村里可以少死几个人,不好吗?”最先开口的尖细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酷和理所当然。
“用这三个外乡人,换咱们全村老小的命,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们想看着自家婆娘娃儿被奉山大王吸干精血,变成一具具瞪着眼的干尸?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煽动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夜风吹过柴垛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以及黑暗中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喘息和心跳声。
良知与生存的本能在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搏杀。
“可是…他们是修行人啊…我们…我们怎么…”
有人弱弱地反驳,声音充满无力和挣扎。
“修行人怎么了?”尖细男声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进了这三石村,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有守林人大人的‘缚灵阵’压制,有奉山大王的‘神力’笼罩,他们插翅难逃!灵力用一点少一点,伤势只会越来越重!等月圆之夜一到,把他们往祭坛上一绑…嘿嘿…”
他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奉山大王享用之后,说不定还能剩下点汤汤水水,够咱们再撑几年…”
对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夜风呜咽和柴垛后几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以及那无法言说的、沉重的罪恶感。
草屋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凡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辉流转,冰冷如寒冰杀意如同实质般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混沌星云内星碑虚影光芒大盛,碑文如同活过来般急速流转,将“奉山大王”、“缚灵阵”、“月圆祭品”、“吞噬生灵”这些关键词牢牢铭刻!
这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是魔窟!是屠宰场!
水梦娇指尖的碧光微微颤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
为这村子的邪恶,为这些村民的麻木与助纣为虐,也为那即将被献祭的无辜者曾经也有象他们一样的外来者。
她看向林凡眼神坚定如磐石,无声地传递着决心: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陈默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泛出青白色,岩甲虚影在体表剧烈明灭,土黄色的灵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岩浆,在他脚下汇聚翻腾。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和复仇的火焰,低吼道。
声音如同闷雷在喉咙滚动:“林师兄,水师姐,干他娘的?先宰了那老梆子,再砸了那鬼祭坛!”
林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简陋的草屋墙壁,穿透了浓重的夜色,看到了村中央那座在黑暗中如同巨兽匍匐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石祭坛,以及祭坛下那块贪婪蠕动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石板。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声音低沉,却带着斩断一切尤豫的力量,在死寂的茅屋中清淅响起:
“恩。月圆之前,先毁祭坛,再斩妖。”
……
夜色如墨,将三石村浸染成一幅死寂的剪影。
流淌在古木枝叶间的银蓝星辉,此刻仿佛成了巨兽沉睡的脉搏,明灭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地面蜿蜒的银蓝纹路无声脉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草屋内,林凡盘膝而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指尖星辉流转,丹田内那片混沌星云正艰难运转。
如同一个匠人正修补布满裂痕的琉璃器皿,每一次星力流转都带来经脉针扎般的刺痛。
中央的星碑虚影沉沉浮浮。
碑文流转如星河散发出清冷微光,与村中央祭坛下那块黑色石板传来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吞噬之力,在虚空中无声抗衡拉扯。
那阴冷的吸力不仅撕扯着他的灵力,更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稳住……必须稳住!”
林凡心中默念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古柳和残破星碑的微光是他对抗这无边黑暗的唯一锚点。
水梦娇闭目凝神,绝美的脸庞在微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碧波灵力化作无数细密坚韧的丝网,层层叠叠复盖在三人周身,隔绝着外界无孔不入的窥探与能量侵蚀。
她指尖偶尔难以抑制地微颤一下,泄露着强行压制内伤的痛楚。
每一次灵力波动都让她肩头未愈的旧伤隐隐作痛。
但她咬紧下唇,将一声闷哼咽了回去——保护众人,是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门后,陈默如一座沉默的磐石矗立。
岩甲覆体土黄色的光晕在黑暗中灼灼如炬,仿佛一盏不屈的灯塔。
他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灵力在脚下凝聚压缩,如同压抑的火山,炽热的岩浆在岩壳下奔涌。
只待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死死盯着门外那片诡异的寂静,肌肉紧绷,象一张拉满的硬弓。
随时准备将积蓄的力量喷薄而出,碾碎任何敢于靠近的威胁。
“缚灵阵在全力运转。”
林凡的声音低沉如冰泉,穿透屋内凝重的寂静。
“它在贪婪地抽取地脉生机,更在……抽取村民的魂力。”
识海中,残破星碑解析出的符文碎片翻涌组合,勾勒出残酷的真相。
“那些缠绕在他们脚踝的星辉丝线,是傀儡烙印,也是生命信道——将他们与祭坛,与那块邪异的石板连为一体。”
他睁开眼,眸底星辉冰冷刺骨。
“祭坛是阵眼,月圆之夜便是献祭之时。而我们……”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就是他们献给‘奉山大王’的‘贡品’。”
水梦娇指尖轻划,碧光流转,三枚清澈的水镜凭空悬浮。
镜面涟漪荡漾,映出村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白日里那些看似劳作的村民,此刻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双目被纯粹的银蓝光芒占据,空洞无神,手脚僵硬地在巷道间梦游般行走。
他们脚踝延伸出的星辉丝线如同活物,蜿蜒着没入村中央那片最浓郁的黑暗。
画面一转,一处柴垛后的阴影里,几名枯槁老者蜷缩着。
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捂住孩童的嘴,浑浊的眼中交织着刻骨的恐惧与绝望。
身体因压抑的呜咽而剧烈颤斗,如同风中残烛。
镜面画面陡然扭曲,一只耳尖星辉璀灿的云梦兔倏然掠过镜面。
红宝石般的瞳孔倒映着水镜,瞳孔深处竟流露出一丝拟人化冰冷刺骨的讥诮,仿佛在嘲弄着他们徒劳的挣扎与窥探。
“它在监视我们。”
陈默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岩甲铿然作响,战意沸腾。
“不能再等!先毁祭坛,断它根基!管它什么大王小鬼,砸碎了事!”
他早已按捺不住,只想一拳轰碎那诡异的祭坛。
子夜时分,阴云彻底吞噬了残月。
星辉森林的银蓝光晕也黯淡到极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片脉动的银蓝纹路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三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无息掠出草屋。
“星移掠影!”林凡足尖轻点地面,混沌星云之力裹挟气流。
三人身影瞬间化作三道黯淡的流光,紧贴着地面蜿蜒的银蓝纹路疾驰。
诡异的是他们身形所过之处,地面沉寂的纹路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骤然亮起。
扭曲蠕动着试图缠绕吞噬他们的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
林凡掌中骤然浮现獠刃虚影——那虚影上流淌的暗金与猩红纹路散发出源自洪荒的纯粹凶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