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大荒之墟的内核,万兽朝宗之地——梼杌墓!
此刻,墓冢周围方圆数百里的盆地中,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呼吸凝滞血液几乎冻结。
无数形态各异狰狞可怖的墟兽,如同最虔诚也最狂热的信徒匍匐在盆地之中。
从气息弱小、形如野犬的开脉境杂兵,到威压滔天、形如山岳呼吸间引动风雷的霸主,密密麻麻铺满了每一寸焦黑的土地,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汇成一片蠕动的充满原始力量的恐怖海洋
它们安静得可怕,所有的头颅都朝着墓冢的方向低伏,连最凶暴的掠食者也收敛了爪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压抑的低吼,形成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万千妖兽汇聚而成如同实质的凶煞妖气,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血雾,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暗红妖云,在墓冢上空缓缓旋转低垂,仿佛随时会滴下污秽的血雨。
一股源自洪荒太古、混合着暴虐、饥饿与毁灭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沉沉地压在每一个闯入者的心头,让人膝盖发软心生无尽渺小之感。
而在靠近墓冢基座的位置,情况更加复杂诡谲!
先一步抵达的烈火门与妖门百骸洞的人马,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局域布下了庞大而邪异的血骨大阵。
粘稠的血光与惨白的骨符交织升腾,形成一片翻腾着痛苦生魂虚影的邪异领域,哀嚎声隐隐传来令人心神不宁。
赤燎老怪、千骨夫人以及新到的几位邪道巨头,正站在阵中内核目光灼灼,如同饿狼般盯着墓冢基座上一个巨大幽暗的洞口——那便是梼杌墓的入口。
洞口边缘光滑异常仿佛被某种无上利器瞬间切割而成,残留着一丝几乎微不可察却令人心悸的绝世剑意。
更奇异的是洞口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翻涌的蚀骨死气与灰雾牢牢隔绝在外。
幽暗的洞口如同通往九幽的巨兽之口,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与不祥,引诱着飞蛾扑火。
四派修士在盆地边缘的万丈绝壁上停下,望着下方那如同洪荒兽海般的恐怖景象,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即便是云落生、白旧城这等御灵后期甚至巅峰的强者,面对这万兽朝宗、凶煞凝云的场面,也感到心神剧震,体内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个人的力量,在这洪荒兽潮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它们…在等待什么?”
水梦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极限,纤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
她身旁的林凡,混沌星云在丹田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水木灵根传来清淅而强烈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盆地深处那沉睡的即将苏醒的恐怖存在。
他望着那幽暗如魔眼的墓冢入口,又看了看对面血光冲天邪气森森的阵营,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如同那座白骨墓冢,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距离近在咫尺,但前方的路,却仿佛由亿万妖兽的獠牙铺就。
盆地亘古的死寂,被一声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兽吼彻底撕碎。
那吼声苍凉悲怆蕴藏着比星辰还要古老的沉重宿怨,它不是响在耳畔而是直接撼动着每个人的神魂内核,让人骨髓都为之冻结。
林凡丹田内那片自行运转仿真宇宙生灭的混沌星云,前所未有地猛地一滞。
一股源于生命本源的悸动顺着他新生不久的脆弱水灵根,如冰冷的银蛇般蹿遍全身带来一丝丝麻痹般的刺痛。
他强行稳住呼吸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感觉……不对劲!绝非寻常妖物复苏!”
“吼——嗷——!”
第一声不过是揭幕的号角。
倾刻间,无数道或低沉如闷雷滚动或尖锐似金铁摩擦、或嘶哑若哭的咆哮,如同积蓄千万载的火山,在盆地最幽深的地底彻底爆发。
恐怖的声浪不再是无形,它裹挟着粘稠如血的暗红煞气,化为肉眼可见层层叠叠、排山倒海的巨大冲击波纹。
焦黑如炭的大地如同被巨锤擂击般剧烈颤斗,绝壁边缘的岩石簌簌滚落,空气被极致压缩发出尖锐的爆鸣。
“结阵!固守!”
云落生的厉喝如同旱天惊雷,震醒了被兽吼摄魂的众人。
他袍袖鼓荡周身爆发出璀灿夺目的紫色雷光,那狂暴的电蛇并非漫无目的,而是精准地交织眨眼间化作一张复盖小半片天穹的巨大雷网,将四派阵营牢牢护在中心。
白旧城反应丝毫不慢手中那柄古朴长剑一声长吟,低沉悠远。
无形的湮灭剑域无声无息地张开,如同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洞,那些狂暴袭来带着刺骨煞气的声浪冲击波,撞入其中便如同泥牛入海彻底消散。
金百桥脚下那只巨砧般的奇异法器上,玄奥的赤红符文骤然亮起,仿佛熔岩流淌,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烈焰之墙。
岳钟山的玄黄尺重重点在地面,“嗡”的一声闷响厚重的土黄色光幕如同坚实壁垒拔地而起。
赤紫剑焰、土黄光幕,四道代表着不同流派巅峰力量的防御灵光瞬间交织融合,构建出坚不可摧的能量壁垒,硬生生将排山倒海的声浪与煞气隔断在外。
然而,阵法内部依旧如遭重击,修为稍弱的弟子只觉得五脏六腑象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拧了一把,气血逆流,不少人耳鼻溢血脸白如纸,强忍着才没瘫软下去。
“稳住!凝守心神!”
各派长老的呼喝声不断传来带着焦急与凝重。
“哼!”
林凡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神魂中那如同针扎般的刺痛,丹田中的混沌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模拟出的星辰轨迹都带上了一抹凌厉之意。
他的目光穿透翻腾汹涌的煞气波纹,死死锁定住盆地最内核的位置。
“那是……?”
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让林凡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气,瞬间从尾椎骨顺着脊柱疯狂蹿升直抵天灵盖。
盆地中之前如同凝固黑色礁石般匍匐的数万头形态各异的墟兽。
此刻……动了。
它们并非一窝蜂地混乱冲锋,而是如同被一支无形却至高无上的指挥棒精准操控,沉默而沉重地调整着队列。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刻录着古老悲怆的仪轨正在上演。
最外围,那些体型相对较小气息稚嫩,带着不同凶兽幼生态征的墟兽——背生骨芽尚未分叉的幼年雷犼、鳞片柔软如革的蚀骨风螭幼崽。
尾羽火焰飘忽不定的焚天火魇雏鸟……它们被一股无形的血脉之力温柔而坚决地推向后方队列。
“呜……嗷……”它们发出低低充满不安的嘶鸣,猩红或幽碧的兽瞳中,茫然恐惧占据了大半,但血脉深处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被唤醒,一股源自本能对那神秘墓穴的渴望如同野草般滋生。
它们焦躁地用蹄爪刨刮着脚下的焦土,却无法抗拒源自灵魂的命令,只能被迫后退。
挡在它们身前的,是那些气息如同远古山峦般巍峨、带着岁月残酷伤痕的老兽们。
它们的数量远少于幼兽,但每一头散发的气息都足以搅动风云。
“呜……”
最前方那头几乎与旁边山丘等高的金鳞雷犼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吼。
它背脊嶙峋的骨刺断裂了好几根,闪铄着暗金色泽的雷霆在它巨大的鳞片缝隙间游走已不复壮年时的狂暴炽烈,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暮年之威。
它缓慢异常艰难地转动着如同小山般的头颅。
那双巨大如湖泊般的竖瞳,如同两轮沉入地平线的沾染着血色暮霭的垂暮夕阳,极其缓慢地投向了身后不远处——
一头体型仅有它三分之一大小、同样金鳞璨烂、但眼中只有惶惑不安的小雷犼。
那小雷犼正因恐惧而本能地用稚嫩的爪子,徒劳地刨挖着坚硬似铁的焦土地面,试图靠近这如山岳般的依靠。
那一刻,老雷犼眼中凝聚的光芒,复杂得足以让任何目睹者窒息凝固。
林凡甚至在那对熔金巨眼中看到了倒映出无数代雷犼浴血厮杀的画面。
那是熔岩般滚烫、几乎要溢出的不舍。
仿佛要将小兽的模样刻进血脉深处;
那是磐石般坚不可摧碾碎一切恐惧尤豫的决绝!
蕴含着直面死亡的坦然;
更有一丝……如同万年寒冰下悄然流淌的清泉般近乎于慈祥的温柔。
“呜……”小雷犼发出一声带着颤斗的呜咽,迈开步伐本能地想挤开空气的阻隔,躲到那道如山般伟岸的身影背后寻求庇护。
老雷犼没有发出任何回应。
它只是更加缓慢、更加深沉地凝视着眼前这血脉的延续。
那一眼的目光沉重如星辰,仿佛穿透了千万载的时光长河,将烙印在基因深处关乎整个族群的荣耀、仇恨、挣扎与最后的希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灌注入小兽懵懂的神魂深处。
然后,毫无征兆的——
“吼——!!!”
老雷犼猛地抬头,仰天发出一声穿云裂石撕裂苍穹的咆哮。
那吼声不再仅仅是力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苍茫与悲凉!
在震破耳膜的巨响中,它那庞大如山的身躯猛然动了!
不再迟缓而是化作一道决绝燃烧的暗金雷霆!
鳞片缝隙间残存仅剩的力量疯狂涌出,足以焚金融铁!
它如同扑向烈日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惨烈气势,狠狠地撞向了盆地中央——那座用森然白骨垒砌散发着让天地都为之寂静的无尽凶戾气息的梼杌墓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