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无数巨大的血浪猛地冲天而起,在惨淡的天幕下,凝聚!塑形!
化为了……万柄!
覆盖着斑驳锈迹、流淌着恶臭污血、缠绕着不灭怨魂、散发着撕裂神魂恶毒诅咒的……腐锈长矛。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矛尖闪铄着冰冷的幽光!如同一双双来自九幽深渊、择人而噬的恶鬼眼眸!锁定了战场之上!
一切活着的生灵!
“结周天星斗阵——!”
青崖长老目眦欲裂,吼声撕心裂肺,却瞬间被漫天鬼哭与血海翻腾的滔天声势吞没,如同投入沸石洪流中的一缕微尘,无力且悲凉。
落云宗弟子们悚然惊觉,仓促间手忙脚乱地点亮道道星辉,符录法器乱甩,试图在那绝望的黑暗中撑起一片庇护星辰。
然而,噗!噗!噗!噗!晚了,太晚了!
那自天穹坠落的、污血淋漓的万鬼血矛,裹挟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寒煞气与冲天怨念,如同亿万被激怒的毒蜂,又象是地狱倾复的暴雨,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轰然落下。
刚刚凝聚、还带着几分虚幻朦胧的星光屏障,仅仅是象征性地闪铄了最后一下,便在紧随而至、密如连珠、爆裂如火的矛影攒射下——
“滋啦——哗啦!”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脆响!瞬间!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紧接着!
“啊——!”
“师尊!!救……”
一声凄厉到扭曲变调的惨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夜枭,只响了半截便被硬生生掐断。
阵型边缘,那几个修为孱弱、甚至仅仅是作为阵法运转节点的落云宗弟子,身体毫无悬念地被污血复盖的矛影贯穿,恐怖的幽冥之力瞬间侵蚀了他们的肉身与生机,他们眼中最后残留的光彩化为无尽的恐惧与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何坚固的法阵会在万鬼哭嚎前如此不堪一击。
下一刻,诡异而可怕的一幕上演。
那几个弟子的身躯,如同被人粗暴地抽干了所有的水分、精气乃至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得漆黑枯槁。
仅仅一息之间,他们便从一个活生生的修士,腐朽、风干!
呜咽的阴风扫过。
“哗啦…哗啦啦……”数具早已失去生命的躯壳,如同堆积的枯叶,在风声中散做一地惨白的……骨架。
零散地坠入下方腥臭翻滚、泛着暗红气泡的血海之中,连半点浪花都未曾激起。
绝望的气息,仿佛冰冷的毒蛇,从每个人脚底板猛地窜起,死死缠住了脖颈。
寒意直透骨髓,鬼门洞开,万矛如蝗悬顶。这哪里是试探?这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开胃菜!
真正的浩劫……才刚刚揭开帷幕!
“哈哈哈!!”炎煌狂笑着,趁青崖长老心神被弟子惨死冲击的刹那,猛然从他纠缠的剑气中脱身。
他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熔金火焰,脸上扭曲的笑意狰狞如恶鬼。
“老匹夫,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救人?”他心中冷笑连连,同时双手翻飞,十指带出道道残影,快如鬼魅般结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印记。
“焚!”低喝声中,盘旋在他身后、散发出不祥气息的九朵黑莲业火。
“咻咻咻”没入了正在倾泻而下的幽冥血海之中。
下一瞬——
轰!异变陡生!
原本阴寒刺骨、污秽翻滚的血海,竟如同被点燃的猛火油库,滔天的漆黑焚魂烈焰腾空而起。
这火焰没有炙烤肉体的高温,却散发着一种能直接焚烧神魂的、直抵心灵深处的阴冷与绝望。
一名离得稍近的剑灵门弟子,只是被一星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火星不慎溅到衣袖——
“呃……啊——!”凄厉到不成人声的惨叫只嚎出了半声。
整个人便由内而外地燃起了,从骨骼深处、血肉经络、一直到皮肤毛发,都在瞬息间被那恐怖的黑炎侵蚀、点燃。
他成了一个剧烈扭动着的、人形的黑色火炬。连挣扎都显得徒劳与缓慢。一息之后,火炬熄灭,原地只留下一捧随风飘散的灰烬。
一缕挣扎扭曲的青色烟雾刚从灰烬中逸出,便被船首上那刚刚凝聚出半截魂体的鬼将,张开布满獠骨的巨口,贪婪地吸吮殆尽,魂光在它眼框幽火中一闪即逝。
“啧,这黑莲焚魂焰……够劲!”炎煌舔了舔嘴唇,熔金的竖瞳中满是残忍的快意。
“炎煌!你这天杀的魔头!”远处,宋玉洁脸色白得吓人,湛蓝如冰魄的符文疯狂闪铄跃动,试图稳住身前那条由无铸极寒之力构成的“冰霜长河”。
然而,面对这焚魂血海的滔天烈焰与污浊血浪的双重冲击,冰河如同撞上礁石的浪涛,正寸寸崩塌、溃灭。
极寒与焚魂之火的对冲,发出“嗤嗤”巨响,蒸腾起浓稠刺鼻的猩红血雾,在她身边弥漫,几乎将她吞没。
她咬紧银牙,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污从鬓角滑落,“这黑火……竟能侵蚀灵力!”每一次血浪突破冰河防线的冲击,都让她感觉神魂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偶尔有几滴污血突破了冰河的缝隙飞溅而来,未等近身,便被萦绕在她周身那至臻至纯的冰寒之气冻成一颗颗晶莹剔透、内蕴暗红血丝的赤色冰晶,“噼啪”摔在地上,碎裂开来,如同绝望的血泪。
体内刚接续的经脉隐隐作痛,她心中暗恨:“该死的!再这样下去……”冰河在肉眼可见地退缩,防线摇摇欲坠。
就在这万般危局,城墙崩塌、修士溃散、血海焚魂肆虐,眼看就要全面崩溃,连四大宗门的精锐都要淹没在这幽冥汪洋中的刹那——
“孽障!安敢肆虐人间——!”
四道如同闷雷的威严怒喝,震彻云宵。声音不大,却仿佛蕴藏着某种法则之力,硬生生压下了漫天的鬼哭血啸。
咻!咻!咻!咻!
四道灰袍身影,如同四颗撕裂夜幕、返璞归真的流星,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悍然撕裂翻涌的能量风暴,精准无比地坠入这地狱画图的内核——血海战场的最中心。
他们降临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领域悄然张开。
狂暴紊乱的能量乱流、翻腾不息的血浪、甚至那肆虐的焚魂魔焰,都为之猛烈一滞,如同汹涌的海域猛然被投入了四座定海神针!
剑灵门太上长老,白旧城,面容古拙如岩石,须发皆白胜霜雪。他背负着一柄以陈旧灰布紧紧缠绕的古剑,仿佛背负着一段被岁月遗忘的苍茫历史。人未至,其身周的凛冽剑意已如无数无形的细小刀刃,“嗡鸣”着割裂了扑来的厚重血浪。
他眼神冷冽如寒潭,锁定那艘船首鬼将还在哀嚎凝聚的白骨战船。
“聒噪!”并指如剑,朝着战船凌空轻描淡写地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没有撼动山河的剑气。
只有一缕细如蛛丝、近乎透明的“灰线”,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捕捉的速度,悄无声息却又凌厉无匹地掠过百丈空间。
那灰线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世间最锋利、最薄的裁纸刀划过的薄绢。
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漆黑、边缘闪铄着细微电花的裂痕,空间被直接裁断了。
裂痕如墨线延伸,瞬间蔓延至白骨战船船首,那刚吞噬了修士魂魄的鬼将,眼框中幽绿魂火疯狂跳闪。
源自更高阶存在的、本能的死亡威胁让它发出了无声的灵魂尖啸。它试图抬起那只由腐朽巨爪凝聚成的骨臂——
嗤!晚了!
灰线毫无阻碍地掠过了骨爪,然后毫无阻碍地掠过了鬼将那半个由阴魂凝聚、覆盖着半身腐锈甲胄的巨大身躯,最终消失在后方更深邃的血海之中,鬼将的所有动作骤然僵住。
它那被灰线掠过的部分——巨大的骨爪连同上半身直至腰腹——如同被神明随手用橡皮擦从现实画卷中抹去的铅笔素描。
没有爆炸,没有光影,无声无息地湮灭成了最原始的虚无。
断裂的伤口边缘,残留的空间裂痕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那湮灭之力还在持续地嗤嗤作响,贪婪地啃噬、侵蚀着它仅剩的残躯。
连带着它魂体深处的不甘嚎叫,也一同被抹去。
船上的其他幽冥生物,被这超越理解的恐怖一击震撼,发出了更加混乱凄惶的魂啸。
黑金门太上长老,金百桥!
这位太上长老身量矮壮敦实,貌不惊人,甚至象个常年打铁的老工匠。
但他脚下踏着的一方不起眼的玄铁砧,却散发出山岳般的沉稳厚重。
他面对扑面而来、足以焚尽神魂的滔天黑焰,不闪不避,浓眉一挑,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邪火儿?给老子……过来!”
他猛地提起一脚,如千斤巨锤,重重踏在那看似朴实无华的黑沉砧面上。
“咚——!”
一声沉闷如远古魔神擂鼓的巨响炸开,砧底繁复而古老的符文被瞬间激活,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晕。一个巨大的、由精纯庚金之气构成的吞噬旋涡凭空显现。
那气势汹汹、焚魂灭魄的漆黑烈焰,面对这由大地精金之魄凝成的恐怖吸力,竟如同百川遭遇了归海之渠,被那旋涡霸道地强行拉扯、鲸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