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那神秘“药魄”共鸣开窍以来,不止修为一日千里,连带着心智似乎也通透了许多。在那看似缓慢起身的过程中,他的神识早已如同密布的药园藤网,无声无息地探查了全场,精准评估着闯入者的实力底细、动机意图,冷静地分析着每一种可能的冲突走向与应对方案。每一个呼吸,都是思考的延伸。
此刻被指名道姓地呼喝,他方才以一种完美诠释了“呆板守礼”、“被打扰而不得不中断清修的无奈”、“老实人被迫应酬”的姿态,一丝不苟、动作刻板地依足了落云门中那套冗长陈旧的门规古礼——先是拂去本不存在的尘埃,接着稳步向前每一步都透着“呆气”,最后深深一揖到底角度标准如教科书,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得令人发指,透着一股近乎愚直的呆滞。
“王师兄。”林凡这才开口,声音如同无风吹拂的古井水面,不高不低,不起波澜。
这份刻意为之的平静“呆滞”,在王腾眼中却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废物!药园打杂的奴才!凭什么在我风雷堂亲传弟子面前如此“处变不惊”?这t是装傻充愣的轻篾!
“礼?你这他娘叫行礼?”王腾暴喝一声,如山岳般猛地踏前一步!
轰!一股属于开脉境中阶修士的雄浑灵压如同实质化的巨锤,毫无保留地朝着林凡当头砸下!他身后两名跟班心领神会,同时狞笑着释放出开脉初阶气势!三股灵压叠加,如同无形巨浪,意图将林凡这“碍眼碍事”的蝼蚁彻底压垮、碾碎膝盖,让他当众跪下出尽百丑!
嗡——!
就在磅礴灵压及体的千钧一发!
林凡体内,那刚诞生的、纤细无比的“木灵根”骤然如受惊的细蛇般猛地绷紧!与此同时,沉寂于丹田深处的“翠绿嫩芽”虚影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一股源于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微弱得如同萤火、却精纯坚韧得惊人的“守护意志”——一种近乎原始领地意志对“污浊入侵”的本能排斥——应激爆发!
哗啦啦——!!!
整个药园,万籁俱寂中骤然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回应”!并非畏惧的俯首,而是愤怒的仰首!剑拔弩张的气息瞬间沸腾!
星纹草蜷缩的叶片骤然挺直如匕锋!赤阳花黯淡的火焰猛然暴涨三尺红光!所有草木茎秆如枪矛般怒指天空!
一股无形的、带着草木肃杀戾气的场域如风暴中心般瞬间扩散、凝聚,以林凡为圆心猛烈横扫!
王腾三人叠加释放的嚣张灵压,在这片骤然“觉醒”、“同仇敌忾”的草木之力面前,如同纸糊的堤坝遇到怒涛!轰然一声无形的闷响,那无形的灵威巨锤被瞬间绞得粉碎、冲得无影无踪!更恐怖的是!
吼——!
林凡身畔那株百年地元抱朴藤,三片巨叶如同洪荒猛兽苏醒般骤然狂舞!藤体金光如实质剑气般喷薄!
一股沉浑如大地脉搏、厚重如山岳倾倒般的磅礴威压,带着令人窒息的怒意,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始作俑者王腾!
无数垂落的气根如活过来的巨蟒,尖端闪耀着锋利的金芒,指向目标!
噗嗤!
王腾如遭重锤击胸!
他引以为傲的灵压被反震之力冲散不算,那股迎面撞来的恐怖威压与大地脉动反噬,混合着草木那清凉却刺骨的锐意锋芒,让他眼前金星乱冒,脏腑翻搅,喉头一甜!他跟跄着蹬蹬蹬连退三大步,背脊重重撞在禁制光幕上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脸上血色唰地褪尽,坑洼的麻点在苍白肤色衬托下愈发显得狰狞可怖!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直接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殷红,捂着胸口,面无人色。
“啊——!你!你这个连脉都没开的废物使的是什么妖术?!”王腾惊恐交加,手指颤斗着死死指向林凡,那副模样活见鬼般,声音都尖利得变了调!他根本没看清楚林凡是如何出手的!这废物连抬根手指都没!自己竟在一个照面下吃了这么大的暗亏?这废物……邪门!绝对有鬼!
水梦娇同样惊得檀口微张!药园的剧烈反应?林凡身上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奇异波动?这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心思电转,但眼下危机未解!她再次毫不尤豫地一步抢在林凡身前,寒气凝霜,周身温度骤降,如万年不化的寒冰:“王腾!你好大的胆子!药园之内,胆敢公然对同门施展灵压逼迫?今日之事,必上报执事堂!执法鞭滋味可还好受?快滚!”
“伤人?我伤谁了?哪个不长眼的瞧见了?!”王腾一张麻脸涨得通红,象是被人抽了几个大耳刮子,扭曲的肌肉挤弄着那几颗麻子,显得格外狰狞。他梗着脖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面水梦娇的脸上,“反倒是这个小废物!目无尊长,竟敢用邪门歪道偷袭于我!今天不把他屎尿屁都教训出来,我风雷堂以后还怎么在落云门立足?!”他眼中凶光暴闪,右手并指如刀,紫色电弧倏然缠绕其上,滋滋作响,狂暴的雷灵力搅动着药园平和的灵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药圃里那些原本舒展着叶片的灵植,如同受惊的雏鸟,叶片猛地蜷缩,茎秆微颤,散发出无声的抗拒与恐惧。水梦娇瞳孔一缩,心中大急:“师兄不可!”然而王腾已然不管不顾——去他娘的门规戒律,他今天就要撕开林凡那层“废物”的平静伪装,看看底下到底藏了什么牛鬼蛇神!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挑衅风雷堂的代价!
“住手!”一声断喝,如同九天惊雷当头炸响,带着铁铸般的威严,瞬间盖过了所有喧哗。
王腾指尖那嚣张跳跃的紫色电蛇,象是被无形巨掌扼住七寸,不甘地闪铄了几下,竟硬生生被压回体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药园入口那株高大的玉骨竹旁。
来人身材挺拔如青松,面容方正刚毅,穿着一身深沉似夜的玄色劲装,这正是执事堂的制式服饰。腰间悬挂一枚青铜令牌,“律”字古篆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来人正是郭杰。
郭杰目光如两道冷电,瞬间扫过整个药园。目光在王腾那只残留着些许电光、尚未完全收回的手上停顿了一瞬,如同冰冷的烙铁烫过王腾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最后,那冰冷的视线定格在王腾那张惊疑不定的麻脸上。郭杰的声音不高,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字字清淅:“风雷堂王腾?此地乃陈长老清修禁地,更是供给全宗门修炼命脉的灵药根基所在,你在此地大呼小叫,动武行凶,可是觉得执事堂的令牌不够沉,落云门的门规不够重?”他握着令牌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紧,那青铜“律”字骤然亮起一层微光。
一股如山似岳、比王腾的雷灵力雄浑精纯的灵压悄然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整个药园笼罩其中。
王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执事堂的人!怎么偏偏是这新进得宠弟子郭杰?!他鼻子比狗还灵?
一股邪火夹杂着深深忌惮在他心头翻涌。他强行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骂,脸上肌肉抽搐着,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哟,是郭师弟啊!误会!天大的误会!老哥我哪敢在药园放肆?这不是正在好言好语地与水师妹、林师弟商量冬季大典组队的事儿嘛!一时情急,嗓门高了点,对不住,对不住!”他边说边悄悄用袍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刚才欲动手之事绝口不提。
“商议?”郭杰面无表情,目光转向一旁的水梦娇和林凡,语气不容置疑,“水师姐,林师弟,王腾师兄所言可是事实?”
水梦娇柳眉倒竖,红润的嘴唇一撇,正要当场揭穿这无耻之徒的谎言,却见王腾猛地转过头,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里面翻滚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敢胡说八道试试?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的林凡却仿佛没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威胁。他微微低下了头,目光落向自己脚下。方才王腾灵压骤然爆发,他被无形的力量推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就是这半步,他的草鞋后跟,正好碾在一株刚刚破土、嫩芽带着清晨露珠的凝露草上。
那幼嫩的草芽,不堪践踏,可怜巴巴地倒伏在湿润的泥土里,断口处渗出一点晶莹如珍珠般的汁液。
林凡的动作顿住了,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下一刻,在所有目光(注视下,他竟然缓缓蹲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将草茎上的泥土拂开,伸出两根修长却沾着泥巴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将那株纤细的凝露草扶了起来。又从旁边湿润肥沃的黑土里,精准地抠出一小块带着腐殖质、适合幼苗的土块,稳稳地培在它那近乎透明的根茎旁。他的动作带着全神贯注的投入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仿佛手中托起的不是一株小草,而是某个易碎的珍宝。周遭的肃杀、质问、威胁。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草屑。他抬眼,望向郭杰,平静地开口,语气毫无波澜:“王师兄想和水师姐组队,师姐不愿意。王师兄就骂我是废物占着茅坑,还说师姐被猪油蒙了心。”他顿了一下,清澈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旧带着戒备姿态、枝叶微微颤斗的灵植,“然后他就动手了,放出的‘灵压’,差点伤到我们。”
“你……你放屁!血口喷人!”王腾气得麻点都要爆开了,指着林凡的手指抖得不象话,脸色由青转红,如同开了染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