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骇人的景象发生在藤身底部——一道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浓烈厚重土行精气的黄褐色气柱,如同沉睡的地脉之龙骤然复苏!它们从那虬结如老树盘根的粗壮根茎处轰然升起,无声地咆哮着,带着大地的脉动沉凝之势,蜿蜒盘旋而上,最终,万川归海般,齐齐导入林凡微微垂下的天灵百会穴!
“轰——!”
一股磅礴到颠复想象极限的木行生机与厚重土行精华如同决堤的星河倒灌进入林凡的体内!
饶是水梦娇离得尚有几丈远,那股纯粹到恐怖的草木本源气息也让她瞬间窒息!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力量足够把一头一阶妖兽相当于开脉境的妖兽的躯体都撑爆千百回了!
而林凡的身体,就在这狂暴的灌注下开始了肉眼可见的剧变!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再是温润细腻的玉白色,而是染上了一层深沉、厚重,如同承载万物的洪荒大地般的暗金光泽!
皮肤下,筋肉骨骼发出连绵不绝的细微“噼啪”轻响,如同春日江河解冻,冰面碎裂的声音汇聚成潮。那不是寻常的筋骨鸣动,而是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枷锁在寸寸崩断,有沉淀多年的后天浊质被这纯粹浩瀚的灵能生生焚毁、淬炼、排出体外!
他的身体,正经历着一场脱胎于凡胎、向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境界蜕变的终极洗礼!
水梦娇的呼吸早已停滞,心脏狂跳如擂鼓。她的目光穿透那璀灿金辉和流转的碧浪,死死钉在林凡的下丹田位置!
她看到了!隔着那件普通的青布弟子服,那丹田处赫然有一团浓郁到极致、生机勃发到令人心悸的翠绿色光芒在疯狂旋转、凝聚!
如同一个初生的、吞噬万物的旋涡!光芒的最内核,一点细小孱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蕴含着足以令天地万物复苏的、无法形容的蓬勃生机的……嫩芽虚影,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头!
那嫩芽虚影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摇曳着,每一次微微的舒展与摆动,都带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律动!仿佛是号令天下草木的无上令旗!
周围,那弥漫了整个药园内核区、几乎凝成实质的碧青色木灵气流瞬间沸腾!原本温顺的能量如同被点燃的战魂,化作千军万马,以更加汹涌澎湃、舍生忘死的姿态,疯狂地倒灌回林凡的身体!
轰隆!!!
一个只存在于宗门典籍最深处卷册、被岁月尘封了无数个甲子、门中师兄每次提及都带着无比敬畏,如同九天劫雷般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炸得她神魂摇曳,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药魄共鸣?!”水梦娇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巨大的震撼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逆流!“……百年灵根的药魄共鸣!唯有那传说中天生契合草木大道,更得到古老灵根本源意志主动认可的天命之子……”
唯有这样的存在,在那基础《灵药诀》修炼至小成之境,引动天地间至纯的木行灵气时,才可能触及深藏于灵根最底层的本源印记——药魄之力!进行这场脱胎换骨、再塑生机的……神赐洗礼!
陈天云说过,落云门开派迄今万馀载,典籍中明确记载引动过药魄共鸣的,不过寥寥两三人!而每一位,无不是在宗门历史画卷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引领整个落云门走向鼎盛!
“噗通!”一声刺耳的脆响将水梦娇从灵魂出窍般的状态中惊醒。
她茫然地低头,看到自己紧握在手中、视若珍宝的温白玉锄已然跌落在地,在那坚硬的青石板上摔得粉碎!而她竟浑然不觉!
她的全副心神、所有感知,都已被林凡丹田处那摇曳的、散发着开天辟地般原始草木生机的嫩芽虚影彻底攫取!
她想尖叫,想发出一点声音来宣泄这颠复世界观的惊骇,但喉咙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干涩得连一丝呜咽都无法挤出!
胸腔里那颗心跳动得如此疯狂、如此剧烈、如此绝望,如同战场上的擂鼓,每一次搏动都狠狠撞击着她的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腔而出!
在这连思维和灵魂都被冰封凝固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雄浑、既似从九幽地脉深处轰隆传来,又仿佛直接在灵魂内核炸开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以林凡为中心,那先前如温顺水波荡漾的空间涟漪骤然变得狂暴无匹!化作无形却有质的惊涛骇浪,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席卷过整片药园!
“哗啦啦——!!!”
方才还带着臣服姿态微微俯首的万千灵植,在这一声蕴含无尽大地生机的古老神音中,猛地挺直了身躯!
一股沛然莫御的生命力瞬间注入!所有叶片在瞬间变得青翠欲滴,光华流转,仿佛最上等的祖母绿被赋予了灵魂!
无数含苞待放的花朵刹那间次第怒放,宅紫嫣红,争奇斗艳,药香浓烈到近乎凝成液体,将整个药圃的内核局域彻底淹没!夕阳的金辉落在被这神迹洗礼过的土地上,映照出一派难以言喻的神圣。
空气在嗡鸣,土壤在欢呼,无数细小如同绿宝石星尘般的光点,如同欢欣鼓舞的草木精灵,自每一株药草的花、叶、茎尖端雀跃着升腾而起,汇聚成一片浩瀚无垠、如梦似幻的光点星海,在药园的上空盘旋、飞舞、流连不去,仿佛在为新王的诞生献上永恒的赞歌……
林凡周身奔腾汹涌的碧青色木灵气流与漫天金色的星辰碎屑,如同完成了最终使命的守护者,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彻底融入他体内,消隐不见。
皮肤上那层深沉厚重的暗金光泽也随之迅速褪去,重新显露出温润通透的玉白之色。只是细心看去,那如玉的肌肤之下,似乎隐隐有一丝丝坚韧的暗金色纹路在流淌、游弋,如同深埋大地之下的古老矿脉,散发出一种深沉的、不动如山的磅礴气息。
他长长的睫毛如受惊蝶翼般,微不可查地颤动了几下。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帘下,终于缓缓掀起。
眼眸深处,往日里总带着的几分懵懂和无措的水雾,似被那场洗礼彻底涤净,清澈得如同雪山融化的涓涓细流。
然而,这份澄澈之下,却被一股更深重、更原始的迷茫所占据。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摊开自己那双似乎有点陌生的手掌,来回看了又看,然后又带着点试探性地动了动盘坐太久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腿。
嘶……有点麻。林凡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皱紧了起来,仿佛刚做完一个漫长又古怪的梦,醒来却忘了内容,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他抬起头,目光有些发飘地看向几步开外那个僵立的身影——师姐水梦娇。平日里那张总是明艳张扬、巧笑倩兮的脸蛋,此刻却白得象刷了层石粉,眼神直勾勾地瞪着他,象是在看什么从地底爬出来的洪荒异种,连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师……师姐?”林凡的声音带着长久沉默后的沙哑和涩意,那份真切的迷惑如同刚被人从一场昏天黑地的沉睡中强行拽醒,“我……我刚才好象……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他努力地眨眨眼,试图驱散眼前那些残留的光影,同时细细体会着体内那古怪的感觉——不是胀痛,不是酸麻,更象是一种……奇异的……连接感?
他顿了顿,似乎在很努力地感受着丹田和气海之间的异常律动,然后用一种更加不确定、窘迫到耳根都有些发烫的语气,小声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补充道:“唔……而且……感觉有点奇怪,好象……好象刚才打坐太认真,不小心把一些‘根’……‘扎’进这土里了?”他尴尬地试着抬了抬屁股,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感觉……有点……‘拔’不出来呢?”
那语气,活象偷偷在课堂上睡着了,醒来发现口水流了一桌子的小学徒。
水梦娇:“……”
她那双美目依旧瞪得溜圆,瞳孔里残馀的金光和翠影还未完全消散。她的目光先是死死定格在林凡那张依旧写满无辜和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惊世骇俗大事的、极其欠揍的年轻脸庞上。然后,她的脖颈发出极其生硬的“咯吱”声,象个提线木偶般,一点一点地转动,目光扫向他身下——
那片因为刚才那场狂暴能量洗礼后变得如同暖玉般温润光洁、还氤氲起肉眼可见丝丝乳白色灵雾的奇异土壤。
再环顾四周:那些饱受滋养、此刻简直是原地打了鸡血般生机勃勃、叶片都激动地簌簌发抖、花瓣艳丽得刺眼、仿佛下一刻就要吸收日精月华当场化形的万千灵药……
最终,她的目光带着无法控制的、深入骨髓的本能,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回林凡的腹部丹田处——尽管那搅动风云的嫩芽虚影已然隐去,但她的灵觉之中,那里似乎残留着一缕精纯纯粹到足以涤荡心魄的草木本源气息!丝丝缕缕,如同最上瘾的药引,让她心神摇荡!
“轰——!”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砸在她的太阳穴上!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她猛地张开嘴,干涩到冒烟的喉咙剧烈地抽搐翕动着,如同岸上濒死的鱼在拼命呼吸,却连一丝象样的气音都发不出来。
极度的震惊和认知崩塌带来的冲击,让她那平日里玲胧剔透的心思此刻彻底乱成了一锅沸腾的地浆。
最终,她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颤斗着抬起一只手臂。那纤细白淅的指尖,因为过度激动而泛着青白之色,遥遥指向那个依旧一脸迷茫、甚至对自己“扎根”行为感到颇为困扰的始作俑者,从几乎咬碎的后槽牙深处,带着一种无限抓狂、世界观重塑的痛苦、以及一丝连她不愿承认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艰难地、扭曲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林……林凡……你……你这个……行走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