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那九颗灰白光球也缩小了一圈,光芒微弱。
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但它们依旧在缓缓地,有规律地旋转着。
保持着一种玄奥的节奏,散发出一种温润,柔和却异常坚韧的生机波动。
这股波动形成一个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灰白光晕。
如同一个微型半透明的卵形守护结界,将林凡和慕雨柔两人笼罩在内。
光晕看似薄弱,却有效地隔绝了大部分林间过于潮湿阴冷的气息,以及那些在腐叶间爬行的,可能带有毒素或危险的微小虫豸。
显然,是这株神秘的小树,在秘境彻底崩溃,空间风暴最狂暴的最后一刻。
不知以何种方式护住了他们,并在无尽虚空中漂流。
最终找到了这个“落脚点”,并依然在消耗所剩无几的力量,为他们提供着最基础的庇护。
看到小树和慕雨柔都还在,林凡的心微微一定,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终于触到了一块浮木。
至少他们还活着,暂时脱离了那个绝地,没有被空间乱流彻底撕碎,也没有直接落入妖兽巢穴或绝险之地。
但随即,更深的不安和凝重,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这丝微弱的庆幸。
这里绝非善地!
这浓郁到诡异,生机中透着野性的环境,这陌生到令人心底发寒的雪荒景象。
空气中那古怪而霸道的灵气,无不预示着无处不在的,未知的危险。
他们就象两只受伤的,气息外露的幼兽,跌入了危机四伏的远古雪林。
而他们唯一的“武器”,只有这株同样虚弱,不知还能支撑多久的神秘小树。
他闭上眼睛,强忍着剧痛和强烈的不适感,尝试内视己身。
意识沉入体内,这一“看”,林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冰寒一片。
体内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十倍,简直是满目疮痍,濒临崩溃。
在秘境中被白金小树本源之力强行重塑拓宽,变得坚韧异常。
隐隐泛着灰白星云光泽的经脉网络,此刻如同经历了一场灭世天灾后的废墟。
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裂痕,大的如同干涸河床上纵横交错的龟裂,几乎要断成数截。
小的如同精致瓷器上密布的冰裂纹,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寸完好之处。
灵力在其中运行的道路,原本应该如同溪流般潺潺流动的灵力。
如今只剩下几缕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乱流,在裂痕间艰难穿行,带来持续火烧火燎的刺痛。
丹田气海更是黯淡无光,古柳无波,一片死寂。
原本应该如星云旋涡般缓缓旋转,蕴含着蓬勃生机的灵力内核。
此刻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只有中心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光芒在顽强闪铄。
维系着最后一点本源不散,仿佛风中之烛。
气海空间本身也显得摇摇欲坠,边缘模糊,有溃散的迹象。
五脏六腑皆受了不同程度的震荡和侵蚀,心脉附近萦绕着一股阴寒煞气。
那是慕雄鬼爪留下的暗伤,在不断蚕食生机。
肺腑如同被重锤击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灼痛。
强行引动秘境本源对抗慕雄,以及后续试图在虚空乱流中稳定身形,保护慕雨柔的疯狂举动。
所带来的反噬是毁灭性的,几乎彻底动摇了他的修行根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道伤。
修为更是跌落到了谷底,体内残存的灵力微弱得可怜。
“道伤深入……这伤势……”
林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蔓延四肢百骸。
在这种危机四伏,弱肉强食的蛮荒环境里。
带着如此沉重,近乎废人的伤势,还有一个依旧昏迷,状态不明的慕雨柔……
生存下去的几率,缈茫得令人窒息。
随便一头一阶稍具攻击性的野兽,甚至是一群毒虫,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然而,就在这近乎绝望的内视中,在这片灵力死寂,经脉破碎的废墟深处。
他发现了唯一一点异常的,与惨重伤势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点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光”。
在他气海的最深处,那黯淡如风中残烛的灵力旁边。
除了那缕得自金源瓶、此刻也黯淡无光的先天金灵本源之气外。
多了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纯粹白金色泽的光点。
这光点只有米粒大小,却凝练无比,光华内蕴,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散发出一种古老苍凉,却又在寂灭尽头蕴含着一线“否极泰来”生机的独特道韵。
它的气息,与身旁那株白金小树同源。
却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本源,仿佛是小树最内核的一丝力量种子。
林凡能清淅地感觉到,正是这一丝外来的,神秘的白金本源灵力。
在他意识沉沦,身体濒临彻底崩溃的这段时间里。
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它正持续地极其缓慢地释放出丝丝缕缕温凉而精纯的气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
无声地滋润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壁和受损的脏腑,虽然无法立刻修复那些恐怖的裂痕。
却顽强地阻止了伤势的进一步恶化,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机循环。
“是因祸得福,在最后时刻,意外融合了一丝这小树的本源之力?还是……被它‘标记’了,从此命运纠缠更深,祸福难料?”
林凡心中毫无喜悦,只有更深的警剔和忧虑。
这株白金小树和它背后代表的寂灭法则,层次太高,秘密太多。
与之绑定越深,未来的福祸便越难预料。
是机缘,也可能是更大的因果与劫难。
但眼下,这丝微弱却坚韧的白金本源灵力,无疑是他和慕雨柔在这绝境中活下去的最大也是唯一的依仗。
抛开长远忧虑,它现在是实实在在的“救命稻草”。
“当务之急,是恢复哪怕一丝行动能力,弄清所处环境,并确保雨柔的安全。”
林凡强迫自己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专注于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他尝试忽略经脉中传来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
收敛心神,按照最基础的,几乎不消耗自身灵力的炼气法门。
意图从周围这异常充沛的天地环境中,汲取一丝灵气。
转化为自身可用的微薄灵力,哪怕只能缓解一丝痛苦也好。
然而,这一尝试,却让他心头再次剧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此地的天地灵气,异常充沛,充沛到难以想象。
仅仅是他尝试引动的,身体周围的这一小片局域。
灵气的浓郁程度就远超他之前经历的任何一种祭坛,甚至比那寂灭秘境中还要浓郁数倍。
灵气几乎凝成淡淡的,肉眼难辨的雾气,随着呼吸渗入毛孔。
若能在此地安然修炼,进展必然一日千里,远超外界。
但问题在于,这里的灵气属性,古怪到了极点,霸道到了极点。
它们并非林凡所熟悉的荒国相对中正平和,易于吸收炼化的清灵之气。
也非金木水火土五行分明,属性清淅的灵气。
这里的灵气,是一种极其蛮荒暴烈,原始充满野性和“攻击性”的混合灵力。
其中似乎混杂了过于浓烈的草木精气,深沉厚重的大地浊气。
甚至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残留的凶煞暴戾气息。
这些灵气异常“活跃”且“排外”,对林凡这个“外来者”的炼化引导,表现出一种隐隐的排斥和抗拒,极不“温顺”。
他费尽心力,残存的神识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穿行。
缓慢而艰难地捕捉,引导着空气中一丝游离的灵气,试图将其纳入经脉。
过程比平时困难十倍不止。
好不容易引入一丝灵气进入体内,炼化的效率却低得令人发指,不足平日正常状态下的一成。
而且,炼化后得到的那一丝微弱灵力,也躁动不安,充满了“野性”。
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极难顺畅地融入他那些布满裂痕,脆弱不堪的经脉网络。
反而象是一把把粗糙的砂砾,在脆弱的经脉壁上来回刮擦。
更剧烈的刺痛和负担,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伤势雪上加霜。
“咳咳……噗!”
林凡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喉头一甜,嘴角又渗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丝。
强行炼化这种古怪霸道的灵气,不仅对恢复伤势无益,反而象在伤口上撒盐,加重了伤势的恶化。
“好生古怪霸道的灵气……排斥性如此之强,炼化效率如此低下,还带有侵蚀性……”
林凡眉头紧锁,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绝非荒国所知的任何一处地界,恐怕是某个与世隔绝、法则迥异的秘境,或者……是传闻中早已失落、环境迥异的远古地域?”
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法则,对他们这等重伤虚弱、急需灵气疗伤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断绝了他们快速恢复的希望。
他不敢再尝试汲取外界那“有毒”的灵气,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体内那丝虽然微弱,却与自身暂时相安无事的白金本源灵力上。
他收敛所有心神,摒弃杂念,将残存的神识集中起来,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