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不是在绝境中苟延残喘!
他要的是……在毁灭的极致中,于不可能中,硬生生窥得、开辟出一缕生机。
不成功,便成仁
“嗡!”
意识海最深处,仿佛有开天辟地般的惊雷炸响。
某种一直存在却又脆弱无比的平衡,被这股决绝的力量彻底打破粉碎。
体内所受的寂灭剑意与左手凝聚的混沌归藏力,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又同源共生于他体内的力量。
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近乎野蛮和疯狂地剧烈碰撞侵蚀,交织在一起。
毁灭与生机,冰冷与温暖,寂灭与创造……两种截然对立的法则碎片在他体内这个小天地里疯狂对撞。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死寂、却也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浩瀚。
更带着一丝对周围空间之力产生奇异感应的全新力量,更是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他的双眸,瞬间被一片虚无的、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银灰色所充斥。
冰冷淡漠空洞,不含丝毫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
如同高踞九天之上,执掌万物终结与毁灭的神只,漠然俯视着尘世众生。
七长老志在必得蕴含着阴煞鬼气的一爪,已然探到了眼前。
凌厉的爪风甚至撕裂了林凡额前的几缕发丝,皮肤上载来了被针扎般的刺痛感。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凡”
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冷漠地、毫无波动地扫了过来。
目光所及之处,周围的空间仿佛都微微一滞,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凝固感。
他抬起了右手,食指看似极其缓慢地点出。
而指尖之处,一点极致的、仿佛浓缩了一片死亡混沌所有黑暗与寒冷的幽暗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凝聚。
那光芒散发出令万物归墟、让灵魂冻结的寂灭道韵,不带任何烟火气地点向了七长老抓来的手掌。
指尖与凌厉的爪风,凌空相触。
没有预料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灵力狂潮对冲湮灭。
只有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名贵琉璃器皿悄然破碎时发出的“咔嚓”声。
七长老脸上那混合着狂喜与贪婪的神色,瞬间彻底凝固。
紧接着,便转化为了一种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痛苦。
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直指终极寂灭与消亡的恐怖寒意。
顺着他的手臂经脉,以超越他思维反应的速度,疯狂地蔓延而上。
所过之处,他苦修多年的精纯灵力瞬间被冻结、然后湮灭消散。
坚韧的经脉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般急速枯萎,磅礴的生机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迅速消散寂灭。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几乎是求生本能般,他疯狂催动全身所有的灵力,不顾一切地向后暴退。
“噗嗤……”
他紫袍那只镶着金边的宽大袖口,在与那寂灭指风接触的瞬间,便如同经历了万载时光风化,化为了最细微的尘埃冰粉,飘散消失。
而他整条右臂,从手掌到肩膀,此刻呈现出一种彻底的、死寂的灰白色,软软地垂落下来。
仿佛里面的所有骨骼经脉,血肉活性都已被那股恐怖的寂灭之意彻底抹去,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毫无生机的“死物”。
“寂灭……这是真正的寂灭法则气息?!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七长老声音尖利变形,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战栗和恐惧,看向林凡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九幽最深处爬出来的恶魔。
他从未在同阶、甚至更低阶的修士身上,感受到如此纯粹、如此接近法则本源的死亡气息。
林凡一击之后,眼中的银灰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露出了原本的眼眸,但眼神涣散,充满了极度的疲惫。
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毫无一丝血色,身体摇摇欲坠。
猛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
显然,那超越自身极限、近乎透支生命本源的一击,不仅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更引发了极其严重的反噬,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突然他清淅的感觉到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力量,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而且现在绝不是倒下的时候。
强提起胸腔中最后一口气,压榨着经脉中每一丝可能残存的灵力。
身形借助方才指力碰撞产生的微弱反震之力,如同醉酒般跟跄着向后急退。
同时,他的目光死死地、贪婪地盯了一眼那面光芒正逐渐平复。
但镜面上那道回魂泉眼虚影的坐标信息,已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的虚空残镜。
“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让他跑了,要活的!”
七长老从极度的惊骇中回过神,感受到右臂彻底失去知觉、甚至开始影响到半边身子的恐怖事实。
发出了又惊又怒、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周围那些终于从一连串电光火石般的变故中反应过来的黑煞教守卫们,虽然个个心有馀悸。
对林凡刚才那诡异一指充满了恐惧,但长老的命令不敢违抗,纷纷硬着头皮,祭出各式法器。
催动阴邪法术,如同群狼扑虎,从四面八方围剿上来,试图将重伤的林凡困死在场中。
前有强敌阻路,后是坚硬无比的冰壁,身负几乎致命的重伤,灵力几近枯竭,林凡真正陷入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对绝境。
然而,他的目光却异常冷静,甚至冷静中透着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决绝。
他的视线越过了扑上来的敌人,投向了洞窟更深处、一片因为祭坛光芒无法复盖而显得更加幽暗昏沉的角落。
那里,冰壁与巨大祭坛基座的交接处,隐约可见一条被厚厚冰霜复盖、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裂缝。
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更深的黑暗与未知。
是绝路?
还是九死一生中那唯一的“一生”?
林凡没有丝毫尤豫,用尽此刻所能凝聚的最后力气,将流云诀的身法发挥到超越极限。
身形化作一道跟跄的、几乎要散开的虚影,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狭窄的缝隙。
生机,或许就在那万丈冰崖之下的未知深渊。
而死亡的阴影,已带着滔天的怒火与贪婪,紧追而至。
林凡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自己如同一只木偶,沿着冰缝深处那近乎垂直,湿滑得如同抹了油的峭壁,无助地翻滚撞击。
每一次与坚硬冰壁的亲密接触,都带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和骨头碎裂的细微“咔嚓”声。
这些声音本该刺耳无比,此刻却遥远得象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被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以及自身坠落激起的无数冰屑飞溅的嘈杂彻底淹没。
此刻在他眼中颠倒旋转,只剩下模糊的蓝白光影和剧烈的疼痛。
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擦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七长老那记“玄木煞指”。
留下的阴寒煞气,如同一条钻入骨髓的毒蛇,正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脉。
这股外来的歹毒灵力,与他体内原本盘踞来自慕寒舟的寂灭剑意。
竟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不仅没有相互抵消,反而象找到了盟友般交织在一起。
寒意呈倍数增长,仿佛连他的神魂都要被彻底冻结。
他试图运转丹田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灵力,哪怕只是护住要害,但回应他的只有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和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那点微末的修为,在如此重伤和两股恐怖力量的夹击下,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绝望,如同四周无边的黑暗,开始吞噬他的意识。
不知坠落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最终,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背后传来,他重重地砸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冰面上。
“轰!”
这一下撞击,结结实实。
林凡甚至能清淅地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悲鸣,五脏六腑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粗暴地搅动了一番。
喉咙一甜,压抑不住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狂喷而出。
在洁白的冰面上洒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巨大的惯性推着他的身体继续向前滑行,犁开了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霜尘。
直到数丈之后,才颓然停下。
漫天扬起的霜雪如同无声的挽歌,缓缓飘落,将他大半个身躯掩埋。
极致的冰冷通过衣物,渗透进伤口,反而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刺痛感。
痛,无处不在的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近乎崩溃的神经。
尤其是胸口那个漆黑的指印,周围的血肉已经变得青紫。
不断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淡淡黑气,侵蚀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他躺在那里,连动一下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头顶极高极远的地方。
有一线微弱的天光,那是他坠落的入口,此刻看来却遥不可及如同幻梦。
冰冷的霜尘贴着他的脸颊,寒意刺骨,却也让他在极度的痛苦中保持着一丝诡异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