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因修炼而荒废了药园的打理。
每日照料这些灵植,除草、松土、引动灵泉细心浇灌,对他而言已不再是单纯的任务,而是一种心境的修行。
在充满生机的环境中,触摸着泥土的芬芳,感受着草木的生长,他的心也愈发沉静平和。
甚至在一些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会对着那几株长势喜人、即将成熟的月光草絮叨几句。
期间,柳晴师姐又来送过一次丹药。
这位师姐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但见林凡不仅伤势尽复。
气息沉凝,修为稳固不见丝毫虚浮。
她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眸中,还是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惊异。
她例行公事地告知了宗门晋升大典的初步流程和大致时间,语气平淡无波。
只是在转身离去时,似乎若有若无地停顿了一瞬,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好自为之”,便化作一道惊鸿远去。
林凡摸了摸鼻子,对这位面冷心热的师姐,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看来咱这药园子,也不是完全没人惦记嘛。”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摆弄他的灵植。
这日,晨曦微露,薄雾如纱,笼罩着静谧的药园。
林凡正在药园一隅演练新掌握的水系基础法术“流云诀”。
只见他手掐法诀,周身水汽汇聚,如烟似雾,随着他的心意变幻流转。
时而化作灵动的水带,如臂使指般缠绕防护。
时而凝成细密的水针,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涟漪。
虽然手法尚显生疏,灵力转换间偶有凝滞,但已初具绵柔轫性的雏形,颇得“流云”二字的三味。
他正沉浸于水灵之力这种奇妙变幻之中,体会着那种刚柔并济、随心所欲的意境时。
谷口方向却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议论声。
像几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药园特有的安宁。
“啧,就是这处药园?灵气稀薄得快赶上外门杂役区了,果然是安排给某些‘特殊’弟子的角落。”
一个声音尖刻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林凡眉头微皱,缓缓收势,周身缭绕的水汽如百川归海般悄然散去。
他目光平静地望向谷口。
只见三名身着华丽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并肩走来,衣袂飘飘,气息不俗。
为首一人,面容俊朗,但眉宇间那股倨傲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腰间佩着一柄流光溢彩的灵器长剑。
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开脉后期,给人一种锐利逼人之感。
他身旁两人,一胖一瘦,修为在开脉中期,此刻正一脸谄媚地附和着为首青年。
目光扫过略显朴素的药园和穿着普通的林凡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篾,仿佛在参观什么贫民窟。
林凡认得这为首青年,名叫赵干,其家族在落云门外门势力不小。
他本身是金火双灵根,天赋颇佳,平日就眼高于顶,是内门弟子中颇有“名气”的刺头。
林凡与他素无交集,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此刻三人联袂而来,神色不善,目的简直就象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八成是听说自己突破的消息,又或许牵扯到自己与陈长老、水梦娇师姐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心中不忿,前来打压立威,想在晋升大典前挫挫自己的锐气。
“我道是谁在此修炼,弄出些微末动静,原来是你,林凡。”
赵干走到近前,下巴微微抬起。
用一种打量物品般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林凡,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听说你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在那梼杌墓中非但没死,还因祸得福突破了?呵呵,看来传言不虚嘛。”
他特意在“狗屎运”和“因祸得福”上加重了语气。
嘲讽意味十足,连旁边那株歪脖子老树上的鸟雀都似乎被这恶意惊得扑棱棱飞走了。
林凡面色无波,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他拱手一礼,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师兄。不知大驾光临药园,有何指教?”
他刻意强调了“大驾光临”四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反讽。
“指教?”
赵干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旁边那个胖弟子立刻抢着道,活象戏台上的丑角:
“赵师兄是听闻林师弟你伤愈出关,修为大进,特意前来‘关心’一下,顺便指点一二,也好让你认清,内门并非什么阿猫阿狗突破一下就能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
瘦弟子也阴阳怪气地帮腔:
“就是,别以为得了些机缘,傍上了陈长老和水师姐的高枝,就真能一步登天。灵根驳杂,终是先天所限,朽木难雕。荣耀弟子?哼,怕是连大典第一轮都撑不过去,徒惹人笑话!”
林凡眼神微冷,心中那丝火气刚刚冒头,就被“水润涵金诀”带来的清凉意平息下去。
宗门戒律严禁私斗,尤其在大典前夕,风波敏感。
他深知,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初入山门时那个需要隐忍退让、甚至需要水梦娇和郭杰出手回护的稚嫩少年了。
冬季大典、梼杌墓、血湖绝境、祭坛洗礼、生死磨砺,让他的心志坚韧远超同龄人。
他淡淡道:“林凡资质平庸,自是比不上赵师兄的天纵之才。能否通过大典,自有宗门规矩裁定,不劳几位师兄费心。若无事,我还要打理这些娇贵的灵植,恕不奉陪。”
说罢,竟真的转身,作势要继续演练他的流云诀,仿佛眼前这三人只是三棵不太顺眼的歪脖子树。
“站住!”
赵干见林凡竟敢如此无视自己,顿觉颜面大损,尤其是在两个跟班面前,这脸丢大了。
他厉喝一声,一步踏前,开脉后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轰然释放。
如同无形山岳,又象是烧红的烙铁,带着灼热的气势,朝着林凡当头压下。
他要逼林凡当众失态,出个丑,最好能吓得他脸色发白,双腿打颤。
“师兄我好心前来指点,你竟如此怠慢?看来是得了点机缘,就目中无人了。今日我便代陈长老管教管教你,让你懂得什么叫尊卑有序。”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掩盖不住那点小心思。
强大的灵压笼罩而下,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不远处几株娇弱的月光草叶片微微卷曲,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不适的压力。
若是一般的开脉中期弟子,在这突如其来的灵压下,恐怕早已身形摇晃,气血翻腾。
甚至一屁股坐倒在地,何况现在的林凡给三人的感觉明显不是开脉中期的修为。
然而,林凡身形只是微不可察地微微一滞,便如扎根磐石般稳稳站定。
他历经祭坛本源洗礼,神魂受凝魂碧玉丹滋养,更有初步融合的混沌归藏力护持。
神识强度远超同阶,赵干这看似强大的灵压。
在他感受来,不过是清风拂面,远不足以撼动他的心神根基。
他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渐渐从得意转为惊疑的赵干。
那眼神深邃,竟让赵干莫名生出一丝心悸,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中期弟子,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赵师兄意欲何为?宗门戒律,严禁弟子私斗,师兄莫非忘了?还是说,师兄觉得这门规是摆设?”
他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分量却让赵干眼皮一跳。
赵干见林凡在自己的灵压下竟浑若无事,心中诧异更甚,随即被一股强烈的恼羞成怒取代。
他自然不敢真的动手触犯门规,但就此灰溜溜退去,岂不是更丢面子?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冷笑道:
“私斗?自然不敢。不过,同门之间相互‘切磋’技艺,交流心得,宗门向来是鼓励的。正好你这药园宽敞,你我便在此切磋一番法术,点到即止,既不伤和气,也能让你见识见识真正内门弟子的手段,如何?”
他打定主意,要在“切磋”中狠狠折辱林凡。
最好能暗施手段,损其元气,让他在大典上发挥失常,到时候就算宗门追究,也可以推说是“失手”。
周围一些被动静吸引来的零星弟子,聚在远处观望,窃窃私语声传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已是一场无法轻易避开的挑衅。
退缩只会被视为懦弱,日后像赵干这样的麻烦必将接踵而至。
林凡心念电转,瞬间明了局势。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归藏力悄然加速运转。
那丝雷霆气息在水润涵金诀的调和下,隐而不发却已如箭在弦上。
他看向赵干,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一股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惨烈气势隐隐散发开来。
竟让赵干身后的胖瘦二弟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既然赵师兄执意要‘指点’。”
林凡声音不高,却清淅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那林凡……便躬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他把“手下留情”四个字咬得略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话音落下,药园中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仿佛拉满的弓弦。
一场看似切磋,实为立威与反立威的冲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