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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徐平三人向小皇帝请过安,转身离开暖阁时,宫道上的积雪已没过靴底。
幼帝攥着徐平送的糖人,扒着门框眼巴巴望着。即便只有几岁,却也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听闻此言,姜云裳嗤笑一声,拢了拢身上狐裘。所谓明白?不过是幼帝还没尝过权力的滋味。说话间,她瞥向徐平,见对方脸色颇有些沉郁,又添了句。薛刚虽为小人,办事却还是靠谱。放心,除夕前不会让人察觉异常。
“……”徐平没接话,踩着雪往前走。
宫墙在云层下泛着青灰,檐角的走兽被雪糊成了白茫茫一团,倒像是蹲在那里的饿狼。
许久之后,待几人到了宫门前,马车早已在此候着。
车帘缓缓掀开,一股暖烘烘的炭火气扑面而来。徐平弯腰进去,刚坐稳便长长吁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还是顾秋蝉去年所赠。
车轮碾过冻土,发出吱呀的声响。徐平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不由的轻叹一声。“到底同床共枕过,说来顾秋蝉也没做过什么恶,倒是这皇权富贵害了她。”
徐平闭了闭眼。一切都是为岩台大营,更为了篡夺政权。前些日子查账,奉天城内的粮草动向早就被顾应痕的人把持。“顾秋蝉手中的只是半块,只待她下台,萧良图自然有把握送到我手中。
只是季书同那边,还有周信……”
弄走小皇帝奉天定然惊变,他们父女二人倘若联手,有兵、有粮、还名正言顺,简直是鼠目寸光。”
“除非顾应痕放弃篡逆之心,否则他俩断无联合的可能。归根结底,姜云裳心底也还是希望徐平能饶了顾秋蝉一命。
徐平睁开眼,看向姜云裳。对方今日穿了件月白袄裙,领口绣着几枝寒梅,侧脸在炭火光里显得柔和了些。她不会离开大梁,我也不会放过她。与其宫变之后让她受尽凌辱,倒不如我亲自送她往生极乐。”话到此处,他低头看着炭火燃烧,语气也是沉了几分。“咸鱼的话虽然难听,但却不得不防。顾秋蝉不会为了活下去而放弃其子,这便注定了她会身首异处。”
“你倒是心软?姜云裳,既然心软,你又何必给她下套?”言罢,司徒娴韵随手将暖炉置于身旁。“莫要再有此等念头,穿上这身权力编制的衣袍,你我三人哪个不是衣冠禽兽?”
车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是城防营巡街所传来的动静。
司徒娴韵掀开车帘一角,见已经出了朱雀大街,不由得深吸口气。,已是不得不发……&34;说着,她放下车帘,语气也愈发的冷硬。姜云裳,你别忘了姜安民是怎么死的。
他屠戮岳山王府的时候可没有手软,妇人之仁,只会害人害己。”
此话一出,徐平沉默了。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映得三人脸上忽明忽暗。
到时候薛刚闯宫,顾秋蝉畏罪自杀,合情合理的搜查长春宫,虎符自然到手。
话虽如此,我总觉得顾应痕留有后手。”
“元武沉兵虎威,京城事发突然,哪有那么多所谓的后手。”
司徒娴韵的话徐平不置可否,但就是觉得太过顺利……兴许也是自己多想罢了。“……”
“……”听闻此言,徐平却是看向窗外。马车已经出了内城,街边的灯笼渐渐稀疏,只有几家酒楼还亮着暖黄的光。
他突然想起顾秋蝉怀里的玉印,想起对方擦眼泪时露出的那道伤疤,想起对方最后说的那句&34;你不必再来长春宫&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