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卿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听着周梗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喉间泛起了一阵涩意，
“是我，沉棠卿。”
“真的是你？你…你还活着？”
周梗声音抖的不成样子，象是积攒了太久的情绪突然找到宣泄的出口，
“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周梗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一直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良久，
他心情平复一些后，才哽咽着开口，“棠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棠卿望着窗外西沉的太阳，轻声说，“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他避开了追问，转而沉声道，
“梗哥，我听林慕说周哥身体不太好，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周梗骤然沉默，
他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
青筋暴起。
他该怎么跟沉棠卿说呢？
他根本没想到周舒礼喜欢的人竟然是沉棠卿，
当初沉棠卿的骤然“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以至于那几天都在酒吧买醉，根本没有回家。
管家给他打电话说周舒礼在医院抢救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是自己酒没醒，在做梦。
等他慌乱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周舒礼刚从抢救室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那个冷漠克制，连情绪都极少外露的哥哥，爱沉棠卿爱到竟然想陪他一起去死。
后来人虽然救回来了，
周舒礼的心好象跟着死了。
没日没夜的加班，
酗酒，
整宿整宿的失眠，
再加之他本身患有皮肤饥渴症，免疫力先天紊乱，
各项指标一天比一天差，在年初的时候突然晕倒在书房……
送去医院时只查出了免疫系统出了问题，其它什么病症都查不出来，
但周舒礼一天比一天虚弱，
最后只能将他送去y 国，
可惜，
无论多先进的设备和医疗技术都没能查出他的病因，
这一住，便在医院住了半年，
前些日子，
周舒礼的病情突然加重，到现在，已经不能自主进食了，全靠输营养液。
医生说，
大概率，也就这几天了…
沉棠卿见周梗不说话，悬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轻声问，
“是很不好吗？”
周梗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只发出一个嗯字，
他怕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沉棠卿拿着手机的手僵了一瞬，
他不理解，
明明是书里的男主，为什么会死呢？
片刻后，
他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我能跟周哥说两句话吗？”
“他睡着了，等他醒了我给你打过来吧。”
“好。”
———
提及周舒礼，这个沉重的话题让两人都没有了寒喧的心思，
挂断电话后，沉棠卿站起身，
在抽屉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后走到了窗户边，
目光空空的落在窗外熙攘的街道上，
只觉得心里闷的难受。
他还记得周舒礼出差送他的那条手炼，他很喜欢。
可惜，放在琉璃水岸。
他抽了一口烟，
缓缓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色，
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一支烟抽完，沉棠卿靠在了摇椅上，
他什么都没做，放空思绪等着周梗回电话。
———
而另一边，
周梗挂断电话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回病房。
周舒礼睡着了，
曾经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的人，如今陷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皮肉，只剩下一副骨架一般。
浓密的睫毛似一扇门，遮住了整个世界。
脸颊凹陷，唇色苍白，
整张脸透着一股死气。
露在外面的手臂干枯的只剩一层皮，
苍白的手背上，青紫交错，
触目惊心。
周梗站在床前，目光落在周舒礼脸上，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床上的人象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他甚至快不敢确认，这个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的人，他那个清冷克制，意气风发的哥哥。
良久，
周舒礼的睫毛颤了颤，有了快苏醒的迹象，
周梗慌乱的擦干脸上的泪痕，
周舒礼醒了，
目光落在周梗泛红的眼睛上，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声音很虚弱，
“哭什么？”
“没哭，刚刚出去了一趟，风迷了眼。”周梗努力挤出一丝笑，
但那笑比哭还难看。
“不想笑就别笑。”
周梗唇角的弧度骤然僵住，缓缓敛去。
看着周舒礼这副样子，他又怎么笑的出来呢？
他妈现在还躺在楼下病房，
他都不敢跟周舒礼说。
周梗斟酌了片刻才开口，“哥，我中午接到了棠棠的电话…”
周舒礼原本半眯的眼骤然睁开，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周梗，“你说…什么？”
“棠棠没死…他下午给我打了电话，本来想跟你说几句话，但你睡着了我就没叫醒你。”
周舒礼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但虚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尝试了两遍都没能从床上爬来，
他大口喘着气，一张苍白的脸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晕。
周梗想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周舒礼不喜欢被人碰，
每次扎针对他而言象是另一种酷刑。
“哥，你别激动，你先冷静一下。”
结果下一秒，
周舒礼没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便再也止不住了。
撕心裂肺。
仿佛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吓的周梗连忙按下调用铃，
整个人慌乱的往病房外跑，
“医生…”
“医生……”
周梗带着医生护士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不敢往病床前走，
洁白的床单上落满了周舒礼吐的血，
象是开出的一朵朵带着血腥糜烂的花，
让他惊恐，
让他害怕，
让他崩溃的想要尖叫——
他从来不知道，人可以吐那么多血。
看着医生护士匆忙的将周舒礼推进了抢救室，周梗像失了魂般瘫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猛的跑向抢救室，
抢救室的灯亮了，
又暗了。
终于，
门被打开了。
周舒礼被推了出来。
…
他止住了咳嗽，整个人处于一种很诡异的清醒的状态。
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却反常的好，
不象是病情好转，
更象是……回光返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