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分钟,沉棠卿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
对方自称是莫琳交代来接黎秋澜的。
沉棠卿再次把详细地址说了后,才挂了电话。
坐了大概二十来分钟,
黎秋澜的保镖没等来,等来了园区广播,让黎秋澜听到广播后去大门口的保安亭,
莫泽闫坐完过山车发现自己把黎秋澜搞丢了,慌忙跑去找园区的保安人员帮着找侄子。
沉棠卿只觉得他心大,
自己都是个小孩,就敢把黎秋澜带到这种人多的地方来玩,
还把人丢在一旁自己去玩过山车,这不是缺心眼吗?
“哥哥,我小舅舅在找我。”
黎秋澜听到广播里叫他名字了。
沉棠卿看了他一眼,“那你想去找他吗?”
黎秋澜抿着软乎乎的唇,琢磨了几秒,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沉棠卿:……
这小孩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坐直身子,神情严肃的看着黎秋澜,
“黎秋澜,你对陌生人得有点警剔心,别跟个傻狍子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知道吗?”
黎秋澜眨了眨眼,很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哥哥。”
沉棠卿想再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
沉棠卿还是带着黎秋澜去了保安亭,
莫泽闫看到黎秋澜连忙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秋秋,你跑哪儿去了?”他眼睛有些红,明显是急哭了。
“我跟哥哥在一起。”
莫泽闫这才看向沉棠卿。
神色愣了一瞬,
下一秒,他松开黎秋澜很有礼貌的跟沉棠卿道谢。
他以为是沉棠卿捡到了搞丢的黎秋澜。
“谢就不必了,你自己都是个孩子,以后别带着他来人多的地方,真要把人弄丢了怎么办?”
莫泽闫有些郝然,也有些后怕,
他在从过山车上下来没看到黎秋澜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焦急的找了一圈后没找到才慌忙跑来找安全员帮忙找。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知道了哥哥。”
“我已经联系你们家人了,应该快来接你们了。”
莫泽闫神色一变,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焉焉的点了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完了,回去得挨训了。
…
三人又等了十来分钟,
沉棠卿的电话终于响了,
挂断电话后,沉棠卿三人出去,
一群人乌泱泱的站在那里,列队整齐,看着气派十足。
看到莫泽闫和黎秋澜,
为首的管家连忙小跑着上前,躬敬的躬身,“大少爷,黎少爷……”
说完他看向沉棠卿,脸上堆着得体的笑,
“先生,今天麻烦你了,夫人说了,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尽管提,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举手之劳而已。”沉棠卿淡淡说道,目光扫过黎秋澜,
“不过你们以后还是多花点心思,真把孩子弄丢了就麻烦了。”
沉棠卿说完,不等管家回复又补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好转身,
黎秋澜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哥哥…”
“怎么了?”沉棠卿转身看向黎秋澜。
黎秋澜从脖子上取下了他佩戴的玉牌,小心翼翼的递给沉棠卿,
“哥哥,这个送给你,拿着这个你可以让我爷爷帮你做任何事情。”
他说完眨了眨眼,“我爷爷在京市很厉害的。”
他在之前跟沉棠卿的聊天中知道了沉棠卿是京市人。
沉棠卿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玉牌上没忍住愣了一下,
这是第三次,收到这块玉牌。
一旁的莫泽闫神色一变,他当然知道这块玉牌的重要性,
“秋秋,这个玉牌不能随便送……”
话还没说出完,黎秋澜就打断了他,“小舅舅,我知道,但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哥哥。”
他的神色很认真,也很执拗,不象是一个五六岁孩子懵懂无知的样子。
莫泽闫看着黎秋澜,到嘴的话最终咽了回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沉棠卿最终接过了这块玉牌。
他不知道自己基于什么心理,
或许是看着黎秋澜期待的眼神,突然有一瞬间的于心不忍吧。
…
“哥哥,你能看着我离开吗?”黎秋澜声音有些轻。
“什么?”
“你刚刚转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特别难过。”
沉棠卿愣了一瞬,
目光落在黎秋澜脸上,沉默了几秒后轻轻点头,
“你走吧。”
黎秋澜朝沉棠卿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再见。”
黎秋澜跟着莫泽闫他们往车上走,
结果刚走出去没几步,他转身跑向沉棠卿,猛的抱住了他的腿,仰着湿漉漉的眼睛,
“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吗?”
沉棠卿怔了怔,
片刻后缓缓蹲下了身子,
伸手揉了揉黎秋澜的头,“不会再见了,不过哥哥希望秋秋以后能做个好人。”
黎秋澜愣了一下后,眼底的难过渐渐褪去,脸上扬起了一个很甜的笑,
“知道了哥哥,秋秋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好人。”
———
谁都没有想到,多年后,黎秋澜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穿上军装,成为一名军人。
黎家早已经为他铺好了从政的路,就算不愿意从政,继承庞大的家业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所有人都在想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说不定坚持不了几天就哭着回家找爷爷了,
就连黎老爷子都认为他坚持不下来。
但让所有人震惊的是,他不仅坚持下来了,
表现还非常的优异。
从新兵连的佼佼者到特战部队的尖刀,
他用实际行动和肩上一颗颗增加的星徽打了所有质疑者的脸。
……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的能拧出水。
黎秋澜身着笔挺的军装,肩扛少校军衔,身姿挺拔,与黎老爷子面对面坐着,
良久,
黎老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
“秋秋,跨境任务太危险了,那地方鱼龙混杂,枪林弹雨的,我不允许你去。”
黎秋澜垂着眼,神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爷爷,我知道任务的危险,但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做,我是军人。”
“你是军人,但你也是我孙子。”黎老爷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爸走的早,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下午跟李上校沟通,给你转职,去后方做文职,一样能为国家效力。”
“爷爷,我是一线军人,战场才是我的阵地。”黎秋澜抬起头,目光冷静的落在黎老爷子身上,
“我会活着回来的。”
黎老爷子象是突然苍老了许多,
他很清楚自己孙子的性格,一旦做了决定,谁都干涉不了。
其实,他也是自豪的。
他的孙子没有给黎家丢脸。
黎老爷子端起面前已经快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酸涩,
“秋秋,我一直很想问你,当年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为什么非要执着的当一名军人。”
黎秋澜沉默了一瞬,脑海中浮现那张已经快记不清的脸,
“有人跟我说,让我当一个好人,”他说完,看向黎老爷子,神色难得带上了一丝困惑,
“爷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定义为好人,但我想,当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应该是人们心中的好人吧。”
黎老爷子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目光落在黎秋澜肩上的徽章上时,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笑,“秋秋,这些年你一直做的都很好。”
说完,他放下茶杯,语重心长道,“去吧,爷爷等你回来。”
黎秋澜站起身,给黎老爷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可惜,
黎秋澜终究还是食言了,
他没能回来。
为了掩护战友彻撤离,他主动暴露自己,吸引了敌人全部的火力,
被子弹一枪击中了心脏。
生命的最后时刻,
黎秋澜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记忆。
他记起了跟沉棠卿的点点滴滴。
画面最终定格在,精神病院的房间里。
那里没有沉棠卿,
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手里还握着那块没有送出去的玉牌。
他唇角动了动,
最终,想说的那句话没有说出口。
他或许是想告诉沉棠卿,这一世,他是个好人。
也或许是想告诉沉棠卿,他想了他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