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没有丝毫尤豫，直接拨了一个号码。
“达康书记吗？”
“我是育良。”
高育良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现在，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有急事。”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追问的机会。
祁同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知道，汉东的天，真的要变了。
而第一场雷暴，马上就要在这间办公室里上演。
……
二十分钟。
李达康只用了二十分钟，就从市委赶到了省政府。
他的专车几乎是甩着尾灯进的大院，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当他带着秘书，行色匆匆地走到高育良办公室门口时，心里的不安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高育良和他斗了半辈子。
这么多年，除了省委常委会，高育良从未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单独召见过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达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正准备敲门。
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高育良的秘书，而是一张他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祁同伟。
李达康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看样子，他不是刚到，而是一直都在。
“达康书记，您来了。”
祁同伟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李达康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握住了祁同伟的手。
“同伟同志，恭喜啊！”
李达康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用力地摇了摇。
“哎呀，你这可是坐上火箭了！”
“这么年轻的省委常委，咱们汉东可是头一回！”
“了不起，了不起啊！”
他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祁同伟。
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沉稳，气度从容。
这还是那个当年为了进步，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甚至不惜给自己老领导下跪的祁同伟吗？
不是了。
完全不是了。
他现在是汉东省的省委常委，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权力内核成员。
他的晋升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李达康心里很清楚，从今天起，他再也不能用过去的老眼光，去看待眼前这个人了。
轻视他的代价，自己可能付不起。
“达康书记，您太客气了。”
祁同伟不卑不亢地笑道。
“我这点进步，跟您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快请进吧，老师在里面等您好久了。”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高育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十指交叉，平静地看着李达康。
他的眼神深邃，象一潭看不见底的古井。
“达康，坐吧。”
李达康没有坐。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在高育良和祁同伟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高育良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弧度。
“育良书记，还是你厉害啊。”
李达康的语气里，有三分佩服，三分讥讽，还有四分藏不住的酸味。
“桃李满天下，汉大政法系出来的，半个汉东都是你的门生故旧。”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姿笔挺的祁同伟。
“尤其是祁同伟同志，这才几年？坐着火箭往上冲，现在都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了不起！”
“我李达康是真佩服你。”
“不象我，孤家寡人一个，干什么事都得自己冲，自己扛。”
“到头来，连个能帮衬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番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他想看看，高育良今天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高育良笑了笑，没有接话。
反倒是祁同伟，向前走了一步，脸上依旧是那副客气又疏离的笑容。
“达康书记，您这话就太言重了。”
“您是改革的闯将，是汉东经济发展的领头羊，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把您当成学习的榜样。”
祁同伟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李达康，又没落下自己的身段。
李达康心里冷哼，心说你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达康书记，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就没意思了。”
祁同伟话锋一转，从身后的文档柜里，取出了两份早已准备好的文档袋。
他走到李达康面前，亲手递了过去。
“您先看看这个。”
李达康狐疑地接过文档袋。
入手不重，但他的心头却猛地一沉。
他抽出第一份文档。
封面上，“关于赵瑞龙涉嫌多项严重违法犯罪行为的初步审查报告”几个大字。
让他眼皮狂跳。
他猛地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赵瑞龙利用其父影响力，在汉东各地插手工程项目。
侵吞国有资产，甚至涉嫌买凶杀人的种种罪证。
丁义珍的出逃，欧阳靖的贪腐，背后都有赵瑞龙的影子。
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每一条，都指向了那个曾经在汉东说一不二的男人——赵立春。
李达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手指有些发抖，几乎捏不住那几张薄薄的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抽出了第二份文档。
那是一份存盘回执。
内容很简单。
今天上午九点，国资委派员，正式从省检察院提走了涉案人员。
原汉东油气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刘新建。
李达康的脑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刘新建是谁？
那是赵立春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是赵家在汉东油气系统的钱袋子！
现在，赵立春竟然动用京城的资源，直接从汉东把人给提走了！
这是什么信号？
这是赤裸裸的反击！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赵立春虽然人走了，但茶还没凉透！
“赵立春…他这是要掀桌子了！”
李达康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祁同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这份关于赵瑞龙的报告，是前天下午，我亲手递交给沙瑞金书记的。”
“今天上午，国资的人就到了。”
李达康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前天下午送的报告，今天上午京城的人就到了。
这速度，快得让人窒息！
这说明赵立春在京城的消息渠道，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灵通，还要可怕！
“不仅如此。”
祁同伟继续说道。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发改委也即将派出一个高级别的督导组。”
“名义上是来调研汉东的经济发展情况。”
“但实际上，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发改委！
李达康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李达康在汉东的标签是什么？
gdp！
经济！
发改委的督导组下来，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这个京州市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