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
“你就是这么当学生的？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师的栽培之恩的？”
“你带着我来，就是为了干这个？把我当傻子耍吗？”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框瞬间就红了。
她指着门口，一字一句地吼道。
“你给我滚出去！”
“立刻！马上！”
侯亮平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打懵了。
他被照片砸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里的难堪与狼狈。
他下意识地想去拉钟小艾的手。
“小艾，你听我解释……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
钟小艾一把甩开他的手，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还要什么面子？”
“你今天把老师的脸，把我的脸，把我们家的脸，全都丢光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丈夫！”
“滚！”
最后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侯亮平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看着暴怒的妻子，看着一脸平静的高育良夫妇。
再看看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在看戏的祁同伟。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将他彻底淹没。
侯亮平低声下气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小艾，你听我解释……”
他的话还没说完，钟小艾已经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愤怒与羞辱交织，让她美丽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钟小艾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五个清淅的指印，迅速在他涨红的脸颊上浮现。
侯亮平彻底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给我滚！”
钟小艾指着大门，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
侯亮平的目光越过暴怒的妻子，看到了她身后的人。
高育良和吴慧芬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而角落里，祁同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
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那眼神，象一根最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侯亮平的心里。
他知道，自己今天所有的狼狈，所有的不堪，都成了祁同伟眼中的笑料。
再待下去，只会更丢人。
一股怨毒的恨意从心底升起，他死死地瞪了祁同伟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走出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砰！”
沉重的关门声，宣告了这场闹剧的终结。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支撑着钟小艾的怒火，随着侯亮平的离开，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她身体晃了晃，巨大的羞耻感将她淹没。
她没脸面对自己的老师，更没脸面对那个一直看戏的祁同伟。
钟小艾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转身就冲进了旁边的一间卧室。
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吴慧芬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祁同伟这才收回目光，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去看卧室的方向，而是径直走到了高育良的面前。
他微微躬身，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老师，您没事吧？”
高育良疲惫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没事。”
“唉，家门不幸，让你看笑话了。”
祁同伟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多馀，沉默才是最好的态度。
吴慧芬的目光从紧闭的卧室门上收回，转向了祁同伟。
她的眼神很温和，带着一种长辈的慈爱。
“同伟，你去看看小艾吧。”
祁同伟微微一怔。
吴慧芬轻声解释道。
“她现在这个状态，我去劝，她未必听得进去。”
“你们年轻人，或许更能说到一块儿去。”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高育良却立刻皱起了眉头。
“慧芬，这不合适吧？”
他看了一眼祁同伟，又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同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他一个大男人，进小艾的卧室，这孤男寡女的，要是传出去，对同伟的名声不好。”
听到这话，吴慧芬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名声？”
她悠悠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锐利。
“高育良，你还知道顾及同伟的名声啊？”
高育良的脸色微微一僵。
吴慧芬没有理会他，目光重新落回到祁同伟身上，话却是对着高育良说的。
“我倒是看出来了，小艾这孩子，看同伟的眼神，跟看别人可不一样。”
“恐怕在她心里，同伟这个师兄，比她那个拎不清的丈夫，要值得信任多了。”
这句话，让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祁同伟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吴师母的眼光，当真毒辣。
不等高育良反驳，吴慧芬又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
“再说了，你跟你的小高，在港岛连孩子都有了，不也瞒得滴水不漏吗？”
“同伟只是进去劝几句闹别扭的师妹，又算得了什么？”
高育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慧芬这是在敲打他，提醒他，别忘了自己屁股底下也不干净。
没资格在这里对别人指手画脚。
祁同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这位师母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他不再尤豫，对着吴慧芬和高育良微微点头。
“老师，师母，那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了那间卧室。
卧室的门没有锁。
祁同伟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道缝。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
他看到钟小艾正坐在床沿上，背对着门口，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祁同伟安静地走了进去，并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他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钟小艾的身后。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她颤斗的肩膀上。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
肩膀上的颤斗，瞬间停滞了。
钟小艾以为是吴慧芬进来了，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吴老师，您别管我了……”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我……我没脸见您。”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肩膀上的那只手，也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