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我瞎，还是觉得你自己傻？”
“祁……祁厅……”
陆亦可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身体微微发抖。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违反组织纪律，窃听领导通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祁同伟的每一个字，都让陆亦可的心沉下去一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祁同伟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
“纪律就是纪律！”
“出去！”
“把《公安机关人民警察保密守则》，给我从头到尾抄六遍！”
“用小楷，一笔一划地抄！”
“下班之前，交到我桌子上！”
“少一个字，或者我发现一个错别字，你就不用交了，我直接让保密处的处长来找你谈话！”
“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了……”
陆亦可吓得魂不附体，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她对着祁同伟猛地鞠了一躬，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
下午。
省委书记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可怕。
沙瑞金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他的面前，摆着两份刚刚从机要局送来的加急文档。
文档头上，“公安部”三个鲜红的大字，刺眼夺目。
白秘书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跟了沙瑞金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老板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错愕、愤怒，还有一丝挫败的复杂表情。
就在一个小时前，沙瑞金还在和省委组织部的田部长谈笑风生。
商量着陈海同志上任后，如何尽快打开公安厅的工作局面。
可现在，这两份文档，就象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第一份文档，是关于驳回汉东省委报请任命陈海同志为省公安厅厅长提议的公函。
理由写得冠冕堂皇。
“陈海同志长期在检察系统工作，缺乏公安一线领导经验，其履历无法胜任省级公安机关主要领导职务。”
“考虑到汉东省当前复杂的治安形势，经我部党组研究决定，建议汉东省委另择贤能。”
字字句句，客气又疏离。
但翻译过来就一句话：
你沙瑞金，不懂公安，别瞎指挥。
如果只是这样，沙瑞金虽然愤怒，但还沉得住气。
大不了，就是再换个人选，重新博弈。
可第二份文档，却让他彻底破防了。
那是一份任命书。
红头，金边，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经我部党组研究决定，并征求中央组织部同意，任命赵东来同志为汉东省公安厅厅长，请汉东省委组织部按程序办理相关手续。”
沙瑞金的手指，死死地捏着那份任命书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这是打脸！
这是赤裸裸的权力示威！
“赵东来……”
沙瑞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好……”
沙瑞金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好一个祁同伟！”
“好一个汉东的政法王！”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白秘书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许久。
沙瑞金再次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他看着白秘书，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白。”
“去。”
“通知祁同伟同志，让他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就说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跟他当面谈。”
白秘书的电话打来时，祁同伟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悠闲地品着一杯新到的武夷山大红袍。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电话那头的白秘书，声音紧绷得象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祁书记，沙书记请您立刻来他办公室一趟。”
“说有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当面跟您谈。”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好的，小白。”
“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他却不急。
他将杯中剩馀的茶水一饮而尽，感受着那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
然后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省委书记办公室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
每一步，都充满了掌控全局的从容。
推开沙瑞金办公室大门的时候，祁同伟脸上的表情已经切换得天衣无缝。
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躬敬，带着几分下级对上级的询问和尊重。
“沙书记，您找我？”
他坦然地迎向沙瑞金的目光，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杂质。
办公室里的空气，是凝滞的。
白秘书站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盆绿植。
沙瑞金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抬眼看了一眼祁同伟，那目光深沉如海。
他没有立刻发作。
而是抬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同伟同志，来了。”
“坐吧。”
祁同伟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聆听指示的姿态。
沙瑞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先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缓缓开口。
“同伟同志，首先，我要代表省委，感谢你在赵立春案中的卓越贡献。”
“这个案子办得干净利落，影响深远，你立了大功。”
这话听起来是表扬，但祁同伟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他立刻谦逊地微微欠身。
“书记，您言重了。”
“这都是在您的坚强领导和中央的英明决策下，我只是做了我分内应该做的工作。”
“身为汉东的政法委书记，为汉东扫除毒瘤，是我的职责所在。”
沙瑞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他不再铺垫。
他伸出手，将桌上的两份文档，轻轻推到了祁同伟的面前。
动作很轻。
但那两份薄薄的文档，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你看看这个吧。”
祁同伟的目光落在文档上，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先抬头看了一眼沙瑞金。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他才伸出手，拿起了第一份。
是公安部驳回任命陈海的公函。
祁同伟一字一句地读着，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他的脸上，先是浮现出疑惑，然后是惊讶。
“这……”
他抬起头，看向沙瑞金，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陈海同志在检察系统虽然经验丰富，但能力是得到大家公认的，怎么会因为这个理由被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