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之争,争的是整个人族的未来,而不是延续巫族的辉煌。我等若出手,便是亲手将人族拖入内战的血腥深渊。无论最后谁胜谁负,元气大伤的,都只会是人族。”
蚩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可轩辕那边,阐教与人教早已公然插手!”
“所以娘娘才派来了刑天他们。”大羿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无论是人教阐教的仙人,还是来到你身边的巫族兄弟,严格来说,他们都是‘外来者’。”
“就象轩辕再怎么急,也绝不会去请人族三祖出山一样。”
“你也绝不能来请我们。”
夸父用力咽下嘴里的一大块肉,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嘴,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大羿说的对。再说了,娘娘要是真想让我们帮你,早就一道法旨下来了,哪里还用得着你自个儿大老远地跑这一趟?”
这句话,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将蚩尤心头燃烧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浇灭了。
石屋之内,一时间只剩下夸父咀嚼兽骨的“嘎吱”声,气氛压抑得可怕。
蚩尤沉默了。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那双足以撕裂龙象的拳头,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刻的无力。
如果连巫族内部最顶尖的战力都无法请动,那这人皇之位,岂不是真的要拱手让给轩辕那个只会躲在法宝后面的黄口小儿?
他不甘心!
看着蚩尤那张因为屈辱而微微扭曲的脸,大羿心中终究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毕竟,流淌着同样的血。
“罢了。”
大羿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们不能直接帮你,但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蚩尤猛地抬起头,那双黯淡的眼眸里,瞬间重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你可以去一趟北方大陆,那里有座十万大山。”
“去那里做什么?”
“去请凶兽一族。”
“凶兽?”蚩尤眉头紧锁,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和古老。
大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追忆一段早已被时光掩埋的,尸山血海的恐怖历史。
“你转世得晚,不知道也正常。当年掀起第一次量劫的兽皇神逆,已经回来了。”
大羿与夸父当年曾为了人族扩散之事,去过北方的十万大山,与复苏的四凶交过手。那四头凶兽的肉身强度,绝对不在他们二人之下!
“什么?!”
蚩尤整个人都僵住了,神魂掀起滔天巨浪。兽皇神逆,那可是与道祖鸿钧同辈的存在!
“如今,神逆正在幽冥地府,受后土娘娘敕封,为酆都大帝。”大羿继续说道,“而他麾下那四位最得力的干将,四大凶兽,也已复生,重新聚拢了散落在洪荒各地的凶兽族裔,盘踞于十万大山。”
夸父在一旁补充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回忆的凝重:“那四个家伙,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每一个的实力,都不下于大巫。你若能请动他们,绝对是一大助力。”
混沌!穷奇!梼杌!饕餮!
这四个如雷贯耳,代表着上古时期最纯粹的杀戮与毁灭的名字!
若是能得此四凶相助……
他仿佛已经看到,轩辕那面引以为傲的破鼓,在四凶那足以污秽天地的滔天凶煞之气面前,被轻而易举地撕成碎片!
“多谢二位族兄指点!”
蚩尤狂喜过望,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大羿与夸父重重行了一礼,再无半分尤豫和停留,转身便冲出了石屋。
一道比来时更为急切、更为暴虐的血光冲天而起,向着遥远的北方大陆,破空而去!
北方大陆,十万大山。
此地不见半分仙家气象,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吸入肺腑,满是铁锈与腐尸的腥甜。
山峦是远古巨兽死后僵直的脊骨,每一块嶙峋的黑岩,都浸透着怨毒与凶煞。
一道血色流光撕裂了这片死地的永恒沉寂,正是蚩尤。
他身形刚一落地,四股性质迥异,却同样能搅碎神魂的恐怖意志,便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冲霄而起,如四座无形的山脉,将他死死镇压在原地。
虚空扭曲,四道身影踱步而出。
一者,身形如巨犬,却生着一张贪婪的人面,双眼是吞噬万物的深渊,正是饕餮。
一者,状如黑熊,却无首无面,无爪无趾,周身被一团永恒的混沌包裹,正是混沌。
一者,人面虎足,口中探出野猪般的獠牙,身后一条丈八长尾随意摆动,搅得虚空嗡鸣,正是梼杌。
最后那道身影,形似吊睛猛虎,背生一对遮天蔽日的肉翼,浑身散发着颠倒黑白、混肴是非的邪恶气机,正是穷奇。
上古四凶。
“巫族的小娃娃,胆子不小,敢独自闯进我们兄弟的地盘。”
穷奇率先开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戏谑的恶意。
蚩尤强顶着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凶煞气场,对着四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存在,郑重地行了一个巫族内部最为古老的礼节。
“我奉后土娘娘法旨,与轩辕争夺人皇之位。”
“如今遭阐教鼠辈阻挠,特来请四位前辈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打架?”饕餮那张人脸上,嘴角咧到了耳根,深渊般的眼中爆发出对血肉的渴望。混沌周身那团模糊的气息,也开始不安地剧烈翻涌。
穷奇却扇动了一下肉翼,打断了他。
“打架,我们喜欢。”
“但,不是我们去。”
“为何?!”蚩尤不解,声音中带着急切。
“时代变了,巫族的小子。”穷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吾皇神逆,如今是幽冥地府的酆都大帝,更是星空辰星娘娘亲封的副一品司命神。”
他用翅尖指了指头顶那片被无尽凶煞屏蔽的星空。
“我们兄弟四个,如今也都是在星空神庭挂了职的三品星君。”
“我们可以不在乎这个官职,但不能给吾皇惹麻烦。人皇之争这种能搅动天地气运的大浑水,不是我们兄弟几个能拍板下场的。”
穷奇的话,象一柄冰锤,将蚩尤刚刚燃起的心火砸得粉碎。
他的心,直直坠入冰窟。
“不过嘛……”一直沉默的梼杌,用那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开口了,“我们四个老家伙不能亲自去,不代表别的儿郎们不能去。”
他那布满倒刺的巨爪,朝着身后那片一望无际的黑暗山脉遥遥一指。
“这些年,吾皇收拢了散落在洪荒各地的凶兽族裔,在这十万大山休养生息,早就憋坏了。”
“别的不敢说,借你千万头儿郎当个坐骑,这点小事,我们还是做得主的。”
蚩尤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狂喜点燃!
当那支由千万头凶兽组成的黑色洪流,涌入九黎大营时,整个营地的滔天煞气都被这股更原始、更纯粹的凶暴气息引燃,节节攀升!
九黎战士们看着那些嘶吼咆哮、青面獠牙的洪荒异种,眼中迸发出与凶兽如出一辙的狂热与嗜血。
他们兴奋地咆哮着,翻身跨上布满骨刺与鳞甲的兽背。
人与兽的凶煞之气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一支足以让天地变色,神魔辟易的恐怖骑军,就此诞生!
蚩尤的目光扫过一头头狰狞可怖的凶兽,最后,却停在了一头正抱着一块玄铁矿石,啃得“嘎嘣”作响的黑白异兽身上。
那家伙浑身滚圆,动作憨厚,看起来没有半点杀伤力。
蚩尤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那头异兽茫然的注视下,一把将其拎了起来。
“以后,你就是本座的坐骑了。”
这头食铁兽呆呆地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低下头,继续啃起了手里的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