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内。
玉帝高坐宝座,面沉如水。
他静静地看着昊天镜中那场一面倒的屠戮,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
直到王灵官将那猴子拦下,殿外的喊杀声与金铁交鸣声,渐渐陷入一种焦灼的僵持。
他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一旁垂手侍立的太白金星身上。
“差不多了。”
声音平淡,没有温度,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太白金星心领神会。
他对着玉帝,恭躬敬敬地躬身一拜,动作标准得象是用尺子量过。
“臣,这就去。”
说罢,他转身,化作一道温和的星光,没有带起半分烟火气,消失在殿中。
去的方向,正是西方须弥山,大雷音寺。
凌霄宝殿之外,已成一片焦土。
王灵官手中的赤金长鞭早已失去了最初的神光,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神魂燃烧的悲壮。
他虎口崩裂,神血染红了鞭柄,可依旧死死地,如一尊顽石,挡在那只杀红了眼的猴子面前。
在他身后,三十六员雷将结成的杀阵,光芒黯淡,摇摇欲坠,不少天将嘴角挂着金色的血迹,全凭一口气撑着。
“哈哈哈!就这点本事吗?给你孙爷爷挠痒痒都不够!”
孙悟空杀得兴起,一双灵明神眸中金焰喷薄三尺,棒影愈发狂暴,竟是将王灵官与三十六雷将联手之威,死死压制。
就在这僵持不下,杀气冲霄的时刻。
毫无征兆的。
一阵悠远、肃穆的梵唱,自西方天际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仙神的元神深处流淌,瞬间洗去了战场上所有的暴戾与杀伐。
一缕祥和的佛光,穿透层层云海,普照而来。
那光不刺眼,不炽热,却带着一种让万物低眉、神魔俯首的无上慈悲与庄严。
杀气,在消融。
棒风,在平息。
就连孙悟空那足以焚尽九天的滔天怒火,都在这佛光的照耀下,莫名地,平复了些许。
他停下手中的棒子,与对面几乎力竭的王灵官一同扭头,望向那佛光的源头。
只见云海翻腾,一尊万丈高的金色法相,在天边缓缓凝聚,宝相庄严,俯瞰三界。
王灵官见状,紧绷的神魂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虚脱,他对着那法相遥遥躬身一礼,便领着身后那群脱力的雷将,狼狈地退到了一旁。
凌霄宝殿内,玉帝看着昊天镜中的这一幕,端着酒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弹。
成了。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歪着脑袋,重新燃起战意,打量着那尊巨大的法相,扯着嗓子喊道:
“喂!你是何方神圣?也想来跟你孙爷爷过两招?”
那法相并未开口。
一道身影,却从法相的眉心处,一步踏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凌霄殿前的白玉阶上。
他身着金色袈裟,面容慈悲,正是如来佛祖。
“贫僧乃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释迦摩尼。”
如来的声音平和,却仿佛蕴含着一方世界的生灭,每一个字都带着天道般的威严。
“奉玉帝之诏,特来降你这泼猴。”
“和尚?”孙悟空一听这话,刚刚平复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了三万丈高!
他将金箍棒在地上重重一顿,震得整座凌霄殿都为之颤斗。
“俺老孙大闹天宫,二十万天兵都奈何我不得,你这和尚,是哪里来的脸,敢出此狂言?”
“少废话!吃俺老孙一棒!”
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洞穿虚空的金光,手中的神铁迎风暴涨,裹挟着崩碎法则的狂暴力量,当头就朝着如来那光秃秃的脑袋砸了下去!
这一棒,汇聚了他出炉之后所有的力量与怒火!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大罗金仙陨落的一击。
如来只是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只看似寻常,甚至有些秀气的手掌,就这么迎向了那根搅动风云的神铁。
在孙悟空那双能看破虚妄的灵明神眸注视下,他神魂为之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手掌,在飞速变大。
不,不是手掌在变大。
是自己,是自己手中的金箍棒,是自己周遭的整个天地,都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飞速地缩小!
他感觉自己象是一颗坠入画卷的尘埃。
那只手掌的五根手指,化作了五根撑起天地的神柱,每一根都缭绕着金、木、水、火、土的本源法则。
掌心的纹路,化作了奔腾不息的山川江河,浩瀚无垠。
他奋力挥棒,可那足以打碎南天门的力道,落在这片“掌中神国”之间,竟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他拼命地翻着筋斗,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可飞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始终在那掌心之中盘旋,从未逃出分毫。
“不……这不可能!”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无力与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的战意。
他停在半空,呆呆地看着那五根看不到尽头的“天柱”,整只猴都懵了。
“泼猴,你已在我掌中,还待怎地?”
如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片掌中世界里,轰然回响。
下一瞬,天翻地复!
那五根法则天柱猛然合拢!
孙悟空只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镇压伟力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压住,浑身的骨骼都在那恐怖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他被那只手,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凌霄殿外,众仙只见那不可一世的妖猴,在佛祖的掌心之中,渺小得如同一只飞虫。
“下去吧。”
如来垂下眼帘,看着掌中那只还在奋力挣扎的猴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好生反省。”
话音落下,他手臂一振,竟是自断金身一臂!
那条金光璀灿的手臂脱离佛体,迎风暴涨,化作一座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则构成的巍峨神山,轰然一声,朝着下界镇压而去!
“轰隆隆——”
大地轰鸣,尘烟冲天,整个三界都感受到了这股震动!
那座五行大山,将孙悟空死死地压在了山脚之下,只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眼中满是茫然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