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见他神色松动，声音愈发沉肃。
“况且，你截教已有十数码弟子入了西岐。你若不选，他们便只能在大劫之中，化为飞灰。”
元始天尊提及此事时，心中竟闪过一个念头。
申公豹此人虽心术不正，却是个能办事的，若非他拉拢了一批截教弟子，自己今天要劝服三弟，怕是难度不小。
“如今龙凤四族尽出，旗帜鲜明地入了朝歌，他们是人族请来的援军。此番大劫，你截教，已经没有中立的馀地了。”
元始天尊的话，如同一柄无形的天道之锤，狠狠砸在通天教主的心头。
是啊。
他那些弟子，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唉……”
一声悠远而沉重的叹息，在空旷的碧游宫中回荡，竟让周遭的混沌气流都为之凝滞。
通天教主重新坐下，脸上满是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无奈。
“罢了，便依二位兄长所言。”
说到底，他可以为了一口气与天道相争，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数万弟子，为他的意气，尽数陪葬。
见他应下，太清老子与元始天尊皆是无声颔首。
下一刻，通天教主屈指一弹。
一道蕴含着圣人无上意志的流光，划破了死寂的混沌，如流星般坠向洪荒大地。
金鳌岛，碧游宫。
钟声九响，传遍四海八荒。
数万道仙光自各处洞府冲天而起，如过江之鲫，汇聚于宫前广场。
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连同赵公明、三霄等亲传弟子，神情肃穆地立于前排。
在他们身后，是数万气息各异，神情或激动或茫然的截教门人。
高台之上，掌教灵宝天尊的身影缓缓凝聚。
“传师尊法旨。”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清淅地传遍全场。
“即日起，我截教，举全教之力，入西岐，助周伐商！”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死寂之后，是冲天的哗然！
“什么？助西岐？！”
“那姬发背弃人族，我们为何要助他为虐？”
“掌教师兄！这究竟是为何？师尊他老人家……”
质疑声、不解声、愤怒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师尊法旨，只需遵从。”灵宝天尊的声音冰冷如铁，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就在这时，金灵圣母从队列中走出，对着高台深深一拜，神情之中，满是挣扎与为难。
“启禀掌教师兄，弟子……有一事相求。”
灵宝天尊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讲。”
“我那弟子闻仲，乃大商太师，为人刚正，忠义刻骨。他辅佐商朝三代人皇，一身气运早已与大商国运相连，密不可分。”
金灵圣母的声音透着一丝哀求。
“如今要他背弃大商，转投西岐……这无异于要了他的性命，更要毁了他的道心啊！”
她没有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高台之上，灵宝天尊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仿佛也看到了那个额生神目，手持金鞭，一生都活在“忠义”二字里的徒孙。
最终，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声叹息，与远在混沌中的本体，如出一辙，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愿入西岐者，回洞府收拾行装，随时准备出发。”
“不愿者……便留下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大劫之下，圣人亦是棋子。我，保不住所有人。”
说完，他的身影便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金灵圣母怔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浸满苦涩的叹息，默默退回了队列之中。
广场之上，数万截教仙人面面相觑。
忠义与道途。
家国与师门。
这道选择题，太难。
但对绝大多数挣扎在道途上的生灵来说，答案，其实早已注定。
…………
混沌，上清天。
通天教主的本体睁开了眼。
那双足以斩碎大千世界的眸子里，此刻竟透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疲惫。
他屈指推演。
每一次的结果，都让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八位准圣，二百一十七位大罗金仙，上万太乙……”
他低声念着这些从天机中窥探到的数字，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身侧的诛仙剑剑柄。
剑鸣清越，却带着一丝躁动。
“那几只狐狸。”
他想起了灵魅姬。
那位在星空中担任辰星副手的狐族老祖，本质上并非星神一脉，可以随时下界支持。
更麻烦的是，她那四个女儿，已经入了朝歌。
“还有勾陈大帝。”
通天教主揉了揉眉心。
勾陈大帝，辰星次子，同样不在星神串行之内。其本体虽在混沌，但一道分身，却可随时降临洪荒。
“更何况……”
他望向东海的方向，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龙凤二族的底蕴，远不止现在派出来的这些，若逼急了，再加说不定还能再拿五六位准圣出来。
他摇了摇头，强行斩断了这些纷乱的思绪。
棋已至此，再无退路。
下一刻，他的意志跨越无尽时空，降临洪荒。
……
汤谷。
扶桑神树的华盖屏蔽了天穹，金色的光晕洒落，将树下那片略显简陋的宫殿染成一片辉煌。
这里虽不及昔日妖庭的万分之一，却沉淀着一股不屈的帝王威仪。
当灵宝天尊的身影出现在汤谷上空时，一股股炽烈霸道的妖气，如火山喷发，悍然冲霄！
“何人擅闯汤谷！”
一声暴喝，十道散发着太古凶威的身影，已从宫殿中踏出，将灵宝天尊团团围住。
正是妖族仅存的十大妖圣。
为首的白泽，那双仿佛能洞悉吉凶祸福的眸子，在看来人身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截教掌教，灵宝天尊？”
他脸上的警剔化为惊疑，对着来人拱了拱手。
“恕我等眼拙，不知天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灵宝天尊自云端落下，对着众妖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
“诸位妖圣不必多礼。”
“贫道此来，是有事相求。”
白泽眼神微动，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天尊里面请。”
大殿之内，帝俊与羲和并肩高坐于皇座之上。
昔日的妖皇，如今虽只是准圣初期的修为，但那股俯瞰众生、执掌天地的帝王气度，却分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