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两声轻响,比敲碎两颗熟透的西瓜还要随意。
玉石琵琶与九头雉鸡,连一声惨叫都未能挤出喉咙,便在金光中轰然化作原形,继而寸寸碎裂。
连一丝真灵都未曾逸散,便被那股霸道的法则之力,从这方天地间彻底抹去。
风重新流动。
妖气荡然无存。
满地狼借的护卫尸身旁,云中子手持一根恢复了寻常大小的黄金棍,负手而立,周身仙光自敛,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姬昌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看着眼前这位翻手间便抹杀两尊大妖的仙人,那颗早已枯寂如死灰的心,竟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走上前,将怀中的雷震子交给唯一幸存、已然吓傻的护卫,对着云中子,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老朽姬昌,谢仙长救命之恩!”
云中子本欲拂袖将他扶起,可听到“姬昌”二字,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西伯侯,姬昌?
他心念电转,不动声色地运起了阐教秘传的观气之术。
这一看,饶是以他大罗金仙的道心,也禁不住神魂一震。
只见眼前的老人,头顶之上,一股浩瀚磅礴、几乎凝为实质的金色气运,正在缓缓汇聚。
那气运之雄厚,虽未显化龙形,却已成潜龙在渊之势!
只待一个风云际会的时机,便可一飞冲天,与朝歌城中心那条镇压人族国运的玄鸟皇龙,分庭抗礼!
应劫之人!
原来师尊法旨中那模糊不清的天机,竟应在了此处!
云中子瞬间了然。
只是,还不到时候。
他心中瞬间有了计较,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将姬昌扶起。
“侯爷不必多礼,贫道云中子,路经此地,察觉煞气冲霄,出手降凶妖,乃分内之事。”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襁保中酣睡的婴儿身上。
“贫道此番下山,乃是为寻一有缘的弟子。方才推算,此子与我阐教缘法甚深,根骨清奇,不忍其流落凡尘。”
“不知侯爷,可愿割爱?”
姬昌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至极的苦笑。
他还能有什么不愿的?
自己的归途,本就是一条死路。能让这孩子拜入仙门,得一个安稳前程,已是上苍对他这孤苦老朽,最大的恩赐。
他从护卫手中接过雷震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声音沙哑。
“此乃我新得之幼子,雷震子。承蒙仙长看得起,是他的福分,老朽岂有不允之理。”
云中子点了点头,接过婴儿。
他看着怀中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命途多舛、却身负人族未来的老人,心中暗叹一声。
“侯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祥云,托着他与雷震子,冲天而去,转瞬便消失在了天际。
姬昌望着那朵消失的云霞,久久未动。
直到幸存的护卫声音嘶哑地提醒:“侯爷,我们……该离开了。”
他才收回目光,重新登上了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向着那片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故土,继续前行。
……
数日后,轩辕坟。
苏妲己站在阴森的坟冢入口,柳眉微蹙。
这么多天还没回来。
看来,是永远回不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并非为那两枚棋子的死而惋惜,只是觉得这场游戏,比想象中要更复杂一些。
身负天命之人,果然没那么好杀。
也罢。
她转身,身影化作一道白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望云楼。
听完妲己的汇报,殷寿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更没有丝毫怒意。
他只是笑了。
“暗杀本就是妇人手段,终究上不得台面。”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双燃烧着火焰的虎目之中,战意如狂潮般汹涌。
“既然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杀不了他。”
“那朕,就用摆在明面上的长枪,去碾碎他!”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汇聚了整个人族气运的雄城,胸中豪情万丈,气吞山河。
“我大商兵强马壮,猛将如云,难道还怕他一个元气大伤、只剩老弱病残的西岐不成?”
殷寿没有怪罪妲己。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次小小失利。
既然偷家的路子走不通,那就正面推进,用绝对的实力,将对方的城池,连同他们的王,一并碾成齑粉!
他转过身,声音冰冷而霸道,在空旷的楼阁中激起回响。
“传旨!”
“命北方边境所有密探,给朕死死盯住西岐!”
“但凡他们有任何异动,朕,便亲率大军,踏平西岐!”
…………
西岐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驶入。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的仪仗。
长街两侧,黑压压的西岐百姓自发跪倒,人潮从城门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整座城池,死寂一片。
这无声的寂静,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嚎,都更象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议事大厅,灯火通明。
姬昌端坐于主位。
他瘦了,也老了,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象一根即将折断却绝不弯曲的铁棍。
他就那么坐着,便如一座沉默的山,镇住了满堂摇摇欲坠的人心。
地上,是一摊破碎的玉佩。
还有一件染血的白衣。
那是伯邑考留在朝歌,最后的东西。
“父亲!”
“老侯爷!”
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终于从跪伏于地的臣子与儿子们口中迸发。
姬昌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枯槁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件白衣,指尖在早已干涸的血迹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都起来。”
他的声音粗粝,象两块石头在摩擦,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平静。
哭声渐歇。
姬昌抬眼,目光扫过阶下跪着的儿子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沉淀着化不开的霜雪。
“吾儿的丧事,按西岐之主的规格来办。”
“西岐全境,缟素三年。”
众人哽咽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