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是数十年弹指而过。
这一日,终年被混沌之气与仙雾笼罩的崐仑山,那万古不曾开启的山门之外,竟久违地迎来了两位衣衫朴素的凡人。
一人号自称姜尚,字子牙。
另一人眼神灵动,乃是一只成了精的豹妖,名申公豹。
“来者何人?”
守山的白鹤童子现出身形,拦住二人,神色间带着阐教弟子独有的倨傲。
姜子牙上前一步,对着仙山,躬敬无比地行了一个大礼。
“晚辈姜尚,听闻崐仑玉虚宫乃玄门正宗,特来拜师求仙,恳请仙长引荐!”
申公豹亦是躬身,笑容可鞠。
“晚辈申公豹,同来求仙问道,望仙长成全!”
白鹤童子正欲开口驱赶,一个浩渺、威严,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却如一道惊雷,直接在他神海之中炸响。
“带他们上来。”
白鹤童子哪里还敢怠慢,连忙侧身让开一条通路,态度都躬敬了三分。
玉虚宫内,元始天尊高坐云床。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落在那两个正诚惶诚恐拾级而上的身影之上。
在他的圣人视角中,这两人周身,都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淅的量劫煞气。
那煞气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向上牵引着天道,向下勾连着地脉,向着四方辐射出亿万道看不见的因果丝线。
元始天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动。
应劫之人。
竟同时来了。
他没有再看,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静待着那两个即将搅动三界风云的棋子,来到他的面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
洪荒之中,所有圣人,所有圣人分身,都在这一刻,心生感应。
那场由道祖鸿钧亲自开启,将整个洪荒万族都拉上同一张赌桌的封神大劫……
终于在今日。
被两个毫不起眼的人,缓缓拉开了血色的序幕。
…………
六千年光阴,于崐仑而言,不过是山巅落雪又消融了几回。
姜子牙与申公豹,便在这山中修行了六千年。
只是二人的仙途,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申公豹天资不俗,如今已是玄仙修为,若非妖族出身,恐怕早已更进一步。
而姜子牙,资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六千年苦修,日夜打坐,吞吐的灵气比旁人少,感悟的道韵比旁人慢,至今仍在仙门之外徘徊。
这一日,玉虚宫的钟声响起,传唤的却是他这个六千年来一事无成的弟子。
姜子牙怀着一颗被吊到半空的忐忑之心,踏入那座他只在入门时才有幸见过一次的宏伟宫殿。
元始天尊高坐云床,周身混沌气流转,不见真容。
唯有那双俯瞰万古的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温度,亦没有情感。
“姜尚,你上山多久了?”
声音浩渺,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姜子牙连忙跪伏于地,将头深深埋下,躬敬回道:“回禀师尊,已有六千二百馀年。”
“六千多年,一事无成。”
元始天尊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仙缘浅薄,道不在崐仑。下山去吧。”
姜子牙的身躯僵住,心中最后一丝幻想被这冰冷的话语彻底击碎。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对这位至高无上的圣人,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最终,他只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额头与冰冷的白玉地砖碰撞,发出的闷响,是他梦碎的声音。
“弟子……遵命。”
他退出了玉虚宫,走下那条曾寄托了他所有希望的白玉阶梯。
每一步,都象是在踩碎自己六千年的黄粱一梦。
在他身后,申公豹的身影出现在宫殿的角落,望着他萧索远去的背影,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
混沌深处,娲皇宫。
女娲娘娘自悟道中醒来,目光穿透了无尽混沌,落在了那片生机勃勃的凡尘大地上。
她素手一招。
身旁的一方灵池中,一颗早已诞生了灵智,通体流光溢彩的灵珠,便乖巧地飞入她掌心。
女娲看着掌中这颗活泼的灵珠,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随手向着凡间一抛。
灵珠化作一道七彩神虹,穿过了层层混沌之气,撕裂了三十三天的界膜,精准无比地坠入了人间东海之滨。
……
东海,陈塘关。
总兵李靖最近有些烦恼。
他的夫人殷氏,怀孕了。
这本是喜事,可这一怀,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间,殷夫人的肚子如同吹气般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半点临盆的迹象。
陈塘关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说是胎儿精气过于旺盛,非凡人可比。
直到今日,府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李靖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听着里面自家夫人痛苦的叫声,心如火燎。
“生了!生了!”
伴随着产婆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房门被推开。
李靖连忙迎了上去,却见那经验丰富的产婆抱着一个被襁保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惊奇、古怪、又带着几分“原来如此”的复杂表情。
“恭喜总兵大人,夫人生了……一个肉球。”
产婆见怪不怪地将襁保递了过去。
自从地皇神农氏和纯狐氏狐祖结为夫妻,开启了人与万族通婚的时代后,什么千奇百怪的场面都发生过。
作为一个老资历的产婆,长着翅膀的,拖着尾巴的,头上顶着犄角的,她都亲手接生过。
这肉球,顶多算是卖相奇特了些。
只是她看向李靖的眼神,多少带上了几分探究。
李靖看着怀里那个还在滴溜溜乱转,甚至颇有弹性的肉球,整个人都懵了。
他祖上十八代,可都是根正苗红的纯粹人族啊!
难道是夫人祖上和妖族有过通婚,有妖族血脉?
好在李靖的思绪还没飘太远,只过了不到三天,那肉球忽然光芒大放。
在一家人惊愕的目光中,肉球的外壳如莲瓣般层层绽开。
一个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的婴孩,正躺在其中,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李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是个人形。
他为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取名为哪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