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峰的风,终于被顾厌甩在了身后。
他沿着来时的路,不疾不徐地走着,脚下是秘境中寻常的砂石与偶尔探头的低阶灵草。没有金光护体,没有万众瞩目,他就象个最普通的、完成了一次远足后归家的孩童,只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袍上,还残留着与天条对撞后留下的、难以祛除的淡淡法则灼痕。
但当他一步踏出秘境入口,重新呼吸到外界那混杂着尘土、灵气与无数城市气息的空气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嗡”地一声,为他调整了频率。
不是欢呼,不是跪拜,而是一种无声的注目礼。
他能感觉到,沿途经过的每一座山峰,每一片树林,甚至空气里流动的微弱神念,都在他经过时,有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与聚焦。那些目光里有敬畏,有好奇,有恐惧,有算计,更有无数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象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磁石,无声地扰动着他所经之处的“场”。
顾厌面色平静,目不斜视。他甚至有闲心踢开路边一块硌脚的小石子,听着它咕噜噜滚进草丛的声响。黄金瘤在丹田内温顺地旋转,如同一个吃饱喝足后惬意打盹的猛兽,只是偶尔,内核白光会微微闪铄一下,将周围某些过于“火热”或“阴冷”的窥探意念,悄无声息地标记、归档,以备不时之需。
他此行的目的地很明确——顾家祠堂。”的灵脉监控屏如同诅咒般闪铄的地方,那个堆放着劣质灵石、回荡着“灵根贷”利息计算器咔哒声的破败空间。
当他瘦小的身影出现在祠堂那斑驳的木门外时,里面原本压抑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死寂,被瞬间打破。
“厌……厌哥儿?!”
“是厌哥回来了!”
“快!快开门!”
吱呀——
木门被猛地拉开,昏暗的光线涌出,夹杂着线香燃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加浓郁的、仿佛沉淀了太久希望与绝望的复杂气息。
祠堂内,或坐或站,挤满了人。爷爷顾伯山站在最前方,原本挺直的脊梁似乎也佝偻了一些,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门外的顾厌,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母亲苏婉靠在柱子旁,脸色苍白如纸,指尖紧紧抠着柱子上的木纹,指节泛白,眼框却已通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带着劫后馀生般的恍惚与难以置信的狂喜。”的灵脉监控屏,依旧闪铄着刺眼的红光。但此刻,那红光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力,变得有些滑稽。
顾厌的目光扫过族人们,扫过他们脸上交织的疲惫、希望、沧桑与期待,最终落在那面屏幕上。他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般的确认。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象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情绪的闸门。
父亲顾伯山,挺起胸膛,声音沙哑而颤斗:“好!好!回来就好!”他想说很多,想问很多,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也最沉重的一句。
母亲苏婉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那是喜悦,是后怕,更是看到儿子平安归来后,紧绷了太久的心弦骤然松弛的崩溃。
其他族人也都红了眼框,有人偷偷抹泪,有人激动地互相握紧手臂。
顾厌走进祠堂,脚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那面监控屏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冰冷的屏幕表面。
屏上的红光,似乎因为他的触碰,微微波动了一下。”顾厌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清淅,“很快,就没意义了。”
他这句话,象是一道惊雷,劈开了祠堂内刚刚升腾起的悲喜交加。
没意义了?什么意思?
顾厌没有解释,而是转过身,面向所有族人。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缓缓扫过每一张脸。
“定鼎峰上发生的一切,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顿了顿,“旧的路,是死路。旧的帐,是血债。这些,我们顾家体会得最深。”
族人们摒息凝神,用力点头。
“现在,我找到了一条新路。或者说,我提出了一条新路的可能。”顾厌继续说道,“它叫‘灵脉公有链’。它不保证成功,前路必定布满荆棘,旧势力的反扑会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
祠堂内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但是,”顾厌话锋一转,眼神中迸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光芒,“这条路,至少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不需要再去跪求谁的施舍,不需要再去抵押灵根寿元换取缈茫的机会!灵脉,将不再是某些人的私产,而是所有愿意参与、愿意建设之人的共同基业!”
“共同的基业?”顾伯山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没错。”顾厌点头,“具体的构想,我已经公之于众。未来如何实现,需要无数人共同努力。而我们顾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
“——将作为这条新路上的第一个节点!第一个自愿拆除自身藩篱,将家族命运与这条新链,与仙界未来,彻底绑定的先行者与基石!”
先行者!基石!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顾家族人的心头。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意味着可能成为旧势力首要打击的目标,但也意味着前所未有的机遇与荣耀!从被剥削的“薪柴”,到新秩序的“基石”,这是何等翻天复地的转变!
“干了!”顾叔第一个吼出来,他本就性子直爽,“憋屈了这么多年,老子早就受够了!与其窝窝囊囊当柴火烧,不如轰轰烈烈当一块铺路石!厌哥儿,你说怎么干,叔这条命,跟了!”
“还有我!”
“算我一个!”
“顾家没有孬种!”
激昂的情绪迅速蔓延。就连最为稳重的顾伯山,眼中也燃起了久违的、属于开拓者的火焰。
顾厌看着族人重新焕发的生机,心中一定。他抬了抬手,压下喧哗。
“第一步,我们需要将祠堂,改造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灵脉公有链’初级节点。”他说道,“黄金瘤会提供内核的法则架构与连接协议。。”
他看向父亲:“您是族长,此事需您首肯,并以族长之血为引,激活节点与顾家血脉的深层绑定。”
顾伯山毫不尤豫,咬破指尖,一滴蕴含着顾家两百年代代相传之族运的精血,缓缓渗出。“顾家,愿为薪柴,燃新世之火!”他沉声立誓。
“母亲,”顾厌又看向苏婉,“您与族中女眷,负责梳理、登记家族现有所有资产、债务、契约文书,无论大小巨细,全部整理,准备上链公示。我们要做的,是从自己开始,彻底透明。”
苏婉擦干眼泪,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其他人,各司其职,配合黄金瘤进行环境改造与阵法布置。”顾厌有条不紊地分派着任务,仿佛一个运筹惟幄的将军,而非五岁孩童。
就在顾家祠堂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节点化”改造时,几道隐蔽的传讯符,如同夜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穿破顾家简陋的防护阵,落在了顾厌手中。
第一道,来自鬼手七。内容简洁而高效:“首批‘节点建设基础材料包’(含隐匿阵盘、神念增幅器、基础共识符文模板等)已通过秘密渠道送达指定地点(坐标附后)。另,关于司马氏秘密连络‘上界’的能量轨迹分析初稿已出,疑与‘古仙遗族’有关,详情面谈。鬼市‘投资委员会’期待与‘链主’共进晚餐(地点你定,我买单)。”落款是一个俏皮的、由算盘珠子和铜钱组成的简笔画。
第二道,来自“阵法师老王”,语气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厌哥!东域三十七城,已自发组建了超过两百个‘互助节点’(虽然大部分只能传讯和记帐)!大家热情很高,但也问题一堆,打架的、记帐错的、想浑水摸鱼的急需统一章程和仲裁机制!另外,我们抓到了一个试图混进来搞破坏的司马氏外围探子,怎么处理?在线等,挺急的!”后面还附了一长串各地反馈的具体问题列表。
第三道,气息最为隐晦古老,来自华清道院深处,只有一句话:“少年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链’之所向,非仅下界之波澜。慎之。”
顾厌捏着这三道传讯符,站在祠堂渐渐亮起的改造灵光中,目光投向窗外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
材料有了,人手(至少是意愿)有了,警告也有了。
第五卷的画卷,已然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他将传讯符收起,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弧度。有期待,有凝重,也有一丝属于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看透世情的淡淡嘲讽。
“木秀于林?”他轻声自语,“那便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转身,走向祠堂中央,那里,黄金瘤的内核投影正缓缓浮现,与族长精血、以及顾家残存的微弱灵脉气息,开始进行最深度的融合、编织。
一个微型的、却承载着无限可能的淡金色网络虚影,正在顾家祠堂这个破败的起点,一点点勾勒成型。
激活初始化……
卷四彩蛋,结束。
内核冲突:理念落地,众筹建链!旧势力反扑与上界黑手浮现!
看点预告:
技术难题:分布式帐本如何防作弊?共识机制如何设计?第一个“灵气区块”如何诞生?
众筹风云:鬼市资本、散修劳力、中小家族观望者各方势力如何在这新“盘子”里下注博弈?
血腥清剿:司马氏垂死反击,神秘“上界”力量介入,第一场围绕“节点”的攻防战如何惨烈?
理念分歧:“公有链”内部,激进派、稳健派、投机派路线斗争初现端倪。
顾家决择:作为第一个节点,顾家将如何平衡家族存续与链上公义?那47条灵魂链接,又将面临怎样的新考验?
新的风暴,已在聚集。
属于“灵脉公有链”的众筹与创建之章——
即将震撼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