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名数学系教授，其实每一个人，都是走在数学开疆拓土的路上。
即便不是最前沿，也一定是最边界。
但边界也有边边角角，也有箭头前沿。
没有人希望自己做的，只是边边角角的工作。
唐静雅也是如此。
她研究的领域是分形几何和分数阶微积分。
通俗来说，就是研究“非整数”的维。
譬如，正常来说，是一维、二维、三维。。
对，就是这么奇葩的一个研究领域。
也可以理解为，她研究的是一种“破碎”的空间。
这种空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支离破碎的，不完整不连续的，所以是“分形几何”。
她毕生都卡在一个问题上，如何在“破碎”的“分数维”空间上，定义一个“有效”的“导数”。
这个研究领域看起来很奇葩。
但事实上，世界本质上是分形的，完美的球体只存在在理论上，完美的维度也是。
人类的世界，也不是完美的三维。
世界是支离破碎的，而她的研究，就是在理解和解释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正如她给唐一平留的课程作业，连续，但又不连续。
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但伟大的事业只青睐伟大的人。
唐静雅显然不是。
她选择这个领域的时候，也曾经野心勃勃，但随着年龄的变大和自身脑力的下降，她依然没有做出成就。
她本以为一切止步于此。
做好一个师者，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就是她所能做的一切了。
但刚才，在看到这个公式之后，无数的想法，无数的公式，她曾经思考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似乎都在刚才那十多分钟里重新涌起。
然后重新排序。
涌现出了无数的可能，无数的想法，无数的方向……
她这辈子的所有论文，在这潦草的公式前面，都不值一哂。
这个看起来象是随手写出来的公式，颠复了她所学的一切。
她本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有这样的公式。
但是，它不可能是错误的，因为它太美了。
就象是一个完美的恒等式，揭示了真理的恒等式。
就象是有人高高在上，画下了一条线，告诉她：“蝼蚁们啊，沿着这条线走，就可以跨过这条河，这就是真理。”
只是，明明已经有无数种方向了，她还是想不通下一步要怎么走。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真理就要揭示了。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明明真理就在前方，但她却只是一个蝼蚁。
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原来，这就是凡人和神的差别。
有的人，只是交了一个作业，就破解了她这辈子永远也无法解决的难题，甚至让这个领域一半的人这辈子都变得毫无意义。
可这样的奇迹已经摆在她面前了，她竟然看不懂。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满脸的泪水，早就已经冰凉。
不不不，我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能让他给我解释一下，只要解释一下，我就可以懂了。
只要解释一下！
我就可以进入从未进入过的殿堂！
那是神的领域！
她的泪水越发凉了，但一颗心，却越跳越快。
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天才！
有一个数学天才！
不，他不是天才，他是数学之神！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什么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
安静的数学系办公楼里，只有沉闷的撞墙声。
……
安静的学校道路上，唐一平继续前行。
昏暗的路灯，向远方延伸，就算是夜跑晚归的学生，都已经没有几个了。
唐一平看到有人从远方走了过来，手中持着盲杖。
“平子？”
“老许？这么晚你出来干啥？”唐一平问道。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担心太晚了。”许松年道，“作业怎么样？交上了吗？”
听唐一平沉默着，许松年道：“放心吧，只是一个作业而已，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后面好好学，没事的。”
老许，你对数分和数分老师的可怕一无所知啊！
好好学？
我倒是想要好好学，但是数分不想让我好好学啊！
唐一平这么想着。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你可累坏了，明天我带你去吃大餐庆祝一下！至少你学会了不是？”
是吧，至少我学会了。
仔细想想，这也蛮值得庆祝的不是吗？
就算是要挂科，那也是好久之后的事情。
自己未尝没有挣扎的机会。
唐一平回忆自己学会的那些知识，现在竟然还没忘记，依然牢牢地印在自己的大脑皮层里，丝毫没有嫌弃自己的大脑皮层太过光滑的意思。
果然，数学不会姑负你，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这么一想，唐一平又开心起来了。
感谢唐老师的刚正不阿，就算是自己一节课不上，只要自己能够考过数分，她也会给自己分数的吧！
我要努力！我要考过数分！
明天就和星哥一起去自习！
不，今天晚上就要和梵拉格鏖战数分到深夜！
等等，今天就算了，我还有女装需要拯救呢。
“快走！”唐一平对许松年说，“快点回去！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个要命的事情呢！”
要命的事情？
“如果不赶快回去，我就要女装了！”唐一平说。
许松年：“？？？”
他发现了，年轻人抽象，他已经知晓并早就有所心理准备。
但是……
他从不曾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抽象。
“什么女装？”许松年问。
“网上他们举办了一个c语言的编程比赛，如果谁赢了，我就要女装给谁看……”
许松年：“？？？？？”
这是什么奇怪爱好？
果然，一秒钟之前的我，依然不懂什么叫抽象！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
“我没有答应啊，我本来答应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
“这事儿说来可话长了……”
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不信我拯救不了我的数分，还拯救不了我的女装！
赌上性命，我平子绝不女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