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只见净源亦是缓缓点头,声音沉重:“万流师弟,你那枯木禅院地处西南边陲,或许感受不深。
而我净水寺虽也如此,但数百年来,我寺外出游历的那些苦行弟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乃至亲身所历之蹊跷事、压迫事,何止一二?
所以,这玉简之中的桩桩件件,皆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在那佛光之下!”
此刻,万流、澄慧、启明等人,再次凝神感知那悬浮在自己面前的玉简,只见他们的脸色渐渐苍白,
额角有细微汗珠渗出。
作为修行有成的寺院领袖,他们自有判断真伪的能力。
这些证据或许单一来看,在大佛寺的权势下尚可被辩解或掩盖,但如此多不同类型、不同年代、
不同来源的痕迹,共同构筑起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那金碧辉煌、梵唱缭绕的大佛圣山之下,
掩藏着何等触目惊心的黑暗与血腥!
“竟竟至于此” 澄慧声音发颤,手中念珠捻动飞快,“如此说来,那厉火之事,竟真是真的…”
启明方丈则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如此说来,净源方丈先前暗中传递来消息,
警示我等,言西域将有剧变,根源便在于此?”
万流沉默的时间最长。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颤抖,最终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信仰受到剧烈冲击的痛苦。
以及看清现实后的冰冷:“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啊!可笑我枯木禅院,虽偶感压抑却总以‘祖庭威严’、
‘大局为重’自我开解,实是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今日若非赵宗主与净源师兄当众撕开这画皮,我等恐怕至死,仍对这吃人的魔寺心存幻想,甚至于,
助纣为虐而不自知!”
他猛地抬头,眼中痛苦之色未褪,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与一种破而后立的清明:“赵宗主,第二问!
既如此,如今你东域共和宗与净水寺,究竟是何种关系?又有什么目的。
而今日之后,又将如何?而净源师兄先前警示的‘西域生变’,是否便是指大佛寺,这惊天阴谋被揭露,
所引发的巨变?
而今日圣山之事,是结束,还是开始?”
甲板上,茶香依旧,但气氛已然截然不同。所有人都看着赵天一,等待着他的回答。一阵微风吹过,
卷起一丝寒意,也卷动着未来那扑朔迷离、却已无法回避的滔天巨浪。
闻言,赵天一抬眼看向万流目光平静深邃,仿佛能洞彻人心。
“关系?很简单,净源大师他秉持佛心,敢于揭露真相,已然与我共和宗结为盟友。而刚刚筑龙方丈,
率领赤晶寺亦是加入我之同盟。当然,也包括当年被灭的大雷音寺。
赵天一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净源,继续道:“至于目的嘛请恕赵某,目前暂不能尽言。
此事牵扯之广、之深,远超寻常宗门之争,时机未至,言之无益,反可能招致不可测之祸。”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告知诸位。我等今日之行,首要目的,便是粉碎大佛寺酝酿的一个巨大阴谋!
虽然乔义的意外出现,打乱了我们部分计划,但最终结果,仍是阻止了其阴谋的初步实施。”
“阴谋?!”万流等人心中一紧,澄慧更是急声追问:“是何阴谋?莫非与今日无欲,欲借王琳儿之事,
联合各寺讨伐通天教有关?”
“正是。”净源接过话头,声音沉凝,解释道:“明面上,无欲是欲借诬陷通天教王琳儿杀害厉火之事,
煽动西域各寺同仇敌忾,组建联军,剿灭通天教。
此举一可剪除通天教这个不受佛门节制的势力,二可借此整合西域各寺力量,检验各寺对其命令的,
服从程度,三可掠夺通天教数载积累之资源,充盈其库藏。”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意:
“然,此乃阳谋,亦为前奏。其真正深意,在于借此机会,清晰探明西域各寺,尤其是如琉璃寺、
我净水寺这般尚有自主之力的大寺,以及如枯木禅院、法严寺等有影响力的中型寺院,对其号令的,
真实态度与反应速度。
哪些可拉拢,哪些需打压,哪些必须清除,经此一事,便可大致心中有数。”
净源的目光扫过万流等人,见他们皆露恍然与后怕之色,才继续道:“而待剿灭通天教,携大胜之威,
整合了更顺从的力量之后,下一步,其兵锋所指,便极可能是琉璃寺与我净水寺。
届时,西域佛门内部大战将起,生灵涂炭,传承断绝,而大佛寺则可凭借其底蕴与逐渐收拢的力量,
逐一击破,最终实现其合并三寺,重现上古‘大悲寺’独尊西域的‘荣光’!”
万流倒吸一口凉气:“重现上古‘大悲寺’独尊西域的‘荣光’!这无欲竟有如此野心!
难怪难怪近年来大佛寺对各家经典解释权的争夺越发激烈,就连对资源流通的控制也越发严苛,
甚至干涉其他寺院的内政原来都是在为这一步做准备!”
启明亦是面色发白:“若真让其得逞,西域佛门岂不是要彻底沦为‘大佛寺’一家之私产?稍有不从者,
恐怕都要被清算!”
“所以,今日我等之举,固然凶险,却是不得不为,更是趁其阴谋尚未完全展开、联盟尚未稳固之际,
给予其当头棒喝,打乱其部署。”净源沉声道,
“而万流师弟,你先前所问,我送去消息所言‘西域即将生变’,指的便是今日之事。而今日圣山之事,
便是这西域即将大变的序幕,一个开始。”
“开始?”万流咀嚼着这个词,心中竟是泛起一丝寒意,“净源师兄,赵宗主,这‘开始’之后,又将如何?
西域究竟会走向何方?”
赵天一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投向舰外无垠的夜空与下方模糊的大地轮廓:“目前还无定论,
但我可以告诉诸位的是,”
他收回目光,看向桌边众人,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们所求,绝非仅是自保或者剿灭大佛寺。而是要在即将到来的乱局之中,为西域寻一条不同的路。
那是一条或许能打破万年枷锁,让佛法回归本真,让修士与凡人得大自在,让众生少受涂炭的新路。
这条路很难,甚至可能失败,但值得一试。”
“赵宗主,所言令人心驰神往,只是你说的让佛法回归本真是何意?”万流疑惑的问道。
“众所周知,西域数百万年来就只有一位佛,那就是司空以平上尊无忘佛!”赵天一微微一顿继续说道:
“然他真的是唯一的佛吗?而他留下的佛法,就真是唯一的佛法吗?”
言罢,赵天一便不再多说,看向万流的眼中多了一层深意。
闻言,万流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悟能,连忙追问:“难道,赵宗主也相信悟能大师,他所奉行的,
“灭假迎真”的理论?认为我佛乃是伪佛,而那如来,燃灯,弥勒才是真佛?”
“这个,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在下乃是道修。”赵天一答道:“而真伪也不是我们能够分清楚的,
还需时间,还需证据!”
说到这里,赵天一摆了摆,继续开口道:“哈哈,行了诸位,咱们就先不说这个了!眼下话已然说开!
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