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无欲微微踏前半步,声音不高,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更何况,先前赵天一展示的那些影像,已然坐实厉火之死,确与贵寺无求主持,以及长老慧明——,
不,应该说那个‘蚀天’脱不了干系!
而事后,你寺更是将之嫁祸给通天教的王琳儿!若非乔义,赵天一等人的先后现身,并且揭开此秘,
今日你寺所提议的联盟必然成立,而他日西域必将因此陷入无边战火,致使那通天教,遭灭顶之灾!
虽不知贵寺目的,但此等行径,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已非佛门正道所为!”
玄鼎目光如电,直视空中的无欲:
“而单此一事,更别说疑心,我琉璃寺若此刻加入净水寺之列,声讨贵寺,亦是师出有名,合乎公道!
而今,我寺选择两不相帮,保持中立,于大佛寺而言已属万幸。
方丈又何必,有此一问?”
言罢,只见他再次合十,语气转为坚定:“今日之局已乱,大会难续留之无益。我琉璃寺就此告辞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对身后的入凡、玄澄等人微微示意。
入凡,这位琉璃寺一人之下的主持,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见玄鼎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忍住,
只深深看了一眼空中那两位曾经敬仰的佛门前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玄澄则是面无表情,紧随玄鼎。
也是不一会,琉璃寺一行十余人,架起道道清澈如琉璃般的佛光,毫不拖泥带水,径直朝着大阵的,
破损处御空朝着琉璃绿洲的方向飞去,姿态从容却决绝。
而琉璃寺等人的离去,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只见,那些本就亲近琉璃寺,或本就持中立态度、对今日之事疑虑重重的中小寺院立刻如同找到了,
主心骨和离场的理由一般,纷纷开口道:
“玄鼎大师所言在理!此事蹊跷甚多,敝寺需回山商议,告辞!”
“我等小寺,不敢涉足此等纷争,先行一步了!”
“心神不宁,无法参会,诸位,后会有期!”
原本沉默的中立寺院阵营,顿时松动。
告辞声此起彼伏,一道又一道遁光亮起,追随着琉璃寺离去的方向,或各自寻了方位,仓皇迅捷地,
飞离圣山广场,仿佛逃离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他们走得匆忙,甚至带着几分狼狈,生怕迟了一步,便会被那高台上压抑着,滔天怒火的目光锁定,
再也无法脱身。
不过盏茶功夫,原本人声鼎沸、汇聚了西域各寺高僧大德的圣山广场,就变得安静下来。
只剩下大佛寺本寺的弟子、执事、长老,以及那些早已依附大佛寺的寺院代表,还有外围那些茫然,
尚未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的各地信众。
人数虽仍不少,但相较于之前的盛况,已是云泥之别。
此刻,炽烈的太阳缓缓向西斜,将广场上建筑的阴影拉长了些许,也映照出,众人脸上晦暗的神色。
无欲的目光缓缓扫过外围那黑压压的信徒人群,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这些人是种子,是口舌,今日所见所闻若任由他们带着疑虑与恐惧离开,
流言必将以最不利于大佛寺的方式疯传。
他再次开口,声音已恢复了某种刻意维持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专门针对那些信徒:
“诸位虔诚信众,今日圣山突逢变故,惊扰了诸位清净礼佛之心,本座深感愧怍。
此间之事,涉及佛门内部些许歧见与域外魔道阴谋,错综复杂,非三言两语可辨明。为免诸位信徒,
受无谓纷争波及,也为让圣山得以尽快修缮,恢复庄严法相……”
他略作停顿,语气转为温和却隐含逐客之意:
“请诸位信众,暂且离山归家。待他日一切尘埃落定,圣山光华重现之后,再开山门,广迎十方善信。
届时,本座必亲率弟子,为诸位宣讲无上妙法,以补今日之憾。”
言罢,他便朝着下方广场旁边,所侍立的知客僧首领,微微颔首。那僧人立刻会意,带着一队弟子,
来到信徒区域,开始温和但坚定地引导、劝离信众。
见状,大多数信徒本就惶恐不安,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然后携老扶幼,沿着来路,沉默,
而迅速地退去。
很快,广场最外围为之一空,只剩下大佛寺的僧侣与那些依附于大佛寺的各方势力!
此刻,望着最后一批信徒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无欲脸上那层勉强维持的温和瞬间剥落,只剩下一片,
冰寒的阴沉。
这时只见,大佛寺的内务长老,看了看这凄清场面,硬着头皮上前,来到了复归于高台之上的无欲,
与无求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方丈……这,这万佛大会……还……还继续吗?”
“继续?!”
无欲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这名长老,吼道,
“人都已经走光了!还开的哪门子的会?开给谁看?!给我看,还是给你看!滚下去!”
言罢,他手臂猛地一挥,灵气随着怒火喷涌,他身旁高台边缘,最后一根完好无损的、刻着龙纹的,
玉制旗杆,便被他这隔空一掌拍中,拦腰炸裂!
而碎石与粉尘迸溅,轰然倒地的巨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惊起飞鸟,也让所有人心头剧颤。
见状,那名长老连忙下台,不敢多留一秒。
与此同时,无欲则是再也无法抑制地咆哮起来,声音如同那受伤野兽的嘶吼,在圣山广场隆隆回荡:
“净源!赵天一!!乔义!今日之辱,我大佛寺——记下了!牢牢刻在骨头里,记下了!!
他日,必让尔等百倍、千倍偿还!!!”
言罢,其恐怖的大帝威压,如同实质的暴风,伴随着他失控的怒吼席卷整个广场。
那些留下的依附寺院代表们,修为稍弱者直接被压得面色惨白,腿脚发软,险些跪倒在地,一个个,
低头缩颈,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与大佛寺的绑定更加紧密了,但也意味着他们被拖入了一个深不见底、
充满仇恨与危险的旋涡。未来是福是祸,已由不得他们选择。
“咳……咳咳……”
无求在一旁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咳出几口带着暗红火气的淤血,气息愈发萎靡。
他强撑着,伸手轻轻拉了拉无欲的袖袍,声音微弱却急切:“师兄……息怒……大局为重…当务之急,
是如何善后,如何稳住局面……”
无欲猛地闭上双眼,胸膛依旧剧烈起伏,周身狂暴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翻涌不定。
过了足足十余息,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的癫狂血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感到心悸的、
冰封般的死寂与偏执的冷静。
“传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甚至比平时更冷几分,却字字如冰锥,扎入听者耳中:
“第一,即刻起,圣山全面封闭。寺内所有弟子长老,各归职司严守岗位,未经本座或首座长老手谕,
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踏出山门半步!
巡山护法队编制加倍,十二时辰不间断交叉巡逻。所有隐秘的岗哨与监察全部启动,覆盖圣山内外,
以及整个大佛绿洲的每一寸土地,哪怕一只蚊蝇异动,
也需即刻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