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让吕嘉问和种世材认识一下
宋玉到了朔城见了王小仙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以后了，而这一晃眼，宋玉已经快要一年半没见王小仙了。
西北地区的风沙大，让王小仙的皮肤变得粗糙了许多，再加之他又正在蓄须，所以整个人就显得比之前更老了许多。
王小仙将人搀扶着下了马车，道：“你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身体可好了么？”
宋玉却是眼含着热泪：“官人，您瘦了，可是为国事操劳之故？”
官人这个称呼，王小仙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过了，一时却是不禁让他想起了之前在江宁时候的那点九品小官的岁月，而且他最近确实是因为繁忙比去年瘦了好多，听这宋玉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心里挺暖。
“你还是那么会说话啊。”
说着，王小仙搀着他一并进了屋，在客厅中坐下，却见作为夫人的王娟也出来迎接，居然还给他行了一个半礼，道：“宋叔叔，辛苦了，您的事情咱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也已经给我爹写过信，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惩治那个姓吕的，给您出气。”
显然，这个王娟其实还是想当和事老的，是希望将这件事仅仅局限在吕嘉问身上的，来保证不要破坏她父亲变法的大计。
毕竟吕嘉问是他的人，而且现在变法派好不容易合流了，王娟实在是不愿意他们翁婿二人再因为区区一个吕嘉问和一个宋玉，就又起什么龌龊的。
说起来，王娟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啊，她本来到了夏州之后，听说王小仙在夏州这边居然又娶了一个西域女子为妾，还是个风尘中人，是打算拿出一点大妇的威严出来，搞一波宅斗的。
结果刚安顿下来，就得到了信儿，知道了吕嘉问和宋玉的事，立刻就把那原本打算作一作的心思给收了，表现得特别的贤良。
王小仙哪里会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笑着道：“夫人安心吧，我和岳丈不会因此而闹得不愉快的，只是这件事确实也没有那么简单就是了，吕嘉问一个人肯定是扛不住的。”
王娟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前在江宁的时候，她觉得她自己还挺有才华的，甚至会常常以才女自居，之前也曾认为自己一定会是王小仙的贤内助的。
然而真的进行了实操才知道，做事和读书完全是两码子事，圣人之言好象不是用来给那些考上进士当官的人读的，好象恰恰相反，让那些考不上进士的读书人多学一学才是圣人之言最大的用处。
真用来做事搞政治，她这个所谓的才女在书本上学的东西似乎都没什么用处，都不如曹诗诗。
听说曹诗诗好象被放出来，去延安府又要搞什么妇联了，只是一直没和王小仙再见面，王娟一时还是当真颇有一些危机感的，甚至有想过要不要再给王小仙弄一个西域的女奴过来。
待王娟走了之后，宋玉才自在了一点，王小仙让人上了茶，笑着道：“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听说你被劫走之后，朝中对此的议论也是很大，政事堂都为此而吵翻了天了，不过不管怎么说，用火药劫狱这种事，都有点过于践踏朝廷的底线了，因此现在名义上，还真就没人为你平反，吕嘉问这一次是真占了理了，朝中的大臣们也只能由着他，我那个岳父这个时候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拾他了，反而是只能对他进行安抚了。”
宋玉连忙表示：“这是自然，都是因为我，给官人您添麻烦了。”
“谈不上，也没什么麻烦的，若不是因为我，这事情也落不到你头上，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是，我收到消息，这位吕提举，似乎是准备来咱们夏州一趟了。
“”
“他要过来？他————他过来是————”
“应该是找我来兴师问罪来的吧。
“他————一直都这么勇敢的么？”
得罪了王小仙还敢亲自来夏州，这脑子是怎么想的啊，以王小仙的威望，这种边睡之地，弄死他应该会很容易吧。
“可能他觉得他这是不畏强权吧，呵呵，你觉得呢？他是什么人？”
宋玉一时也是摸不准王小仙的意思，也不敢贸然作答。
却见王小仙直接了当地问他道：“这人，你是想亲自报这个仇，还是让我帮你报这个仇？是想让他死，还是生不如死？”
宋玉：“国家大事，事涉我大宋百年基业，变法成败，在下还请官人万万莫要因在下之故而有所顾虑，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官人胸中必然自有沟壑，又如何能因小人动摇半分主见，如此，在下岂不是成了我大宋的罪人了么？”
王小仙：“哪有这么严重，再说了我也是人，又不是神，不是每件事都能想得绝对正确的，我做事之前，也是要通过信赖的人而征集意见啊，你才是真的在市场上经商的人，我问问你的意见又有何不可？这件事你尽可以放心，我是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如这样，咱们暂且把吕嘉问这个人抛在一边，只说市易司，你认为，市易司这个衙门以后还有必要保留么？
你觉得这个衙门对于咱们大宋来说，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这个衙门，据我所知这一年以来，弄得中枢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啊。”
“这————”宋玉没想到王小仙居然会问他这个，想了想，却居然还是很公允地道：“王相公创立市易司的初衷是好的，市易司也确实是做下了一些好事的，但是，是不是过于疏于监管了呢？这个衙门的权限，没有一个明显的边界啊，就光是这官商勾结这一项上，朝廷似乎就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若是长此以往，必然会导致吾等商贾人人自危，又受制于这个市易司，如此，则如您所说的，城市里的市场经济，必然要因此而大受影响。
我观官人您的新法改革，凡是卓有成效的部分，几乎无一不以工商，发明为内核根基，在下以为市易司对于我大宋商贾的管理，确实是会抑制商业发展，这————
当然，听说市易司去年为朝廷赚了足足五千万贯，确实是为国敛财，功绩无疑还是有的，只是在下以为，这还是有些太得不偿失了吧，影响市场上的工商业发展，也许朝廷光是少收的税，也不止这个数了吧？市易司发展得越好，这民间的工商业，就会越衰落啊。”
王小仙笑着道：“五千万贯倒是没什么，我那岳父变法，最大的一个毛病便是总想着国、民两不相负，总想着既对百姓好又能为国家敛财，总惦记他那个欧威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说真的，我一直以为此二者能顾得上一个往往就已经很好了。
当初我支持他创建市易司，还真就没有半点想让这个衙门为国敛财的意思，只是我确实是想啊，咱们大宋的这些商贾如今发展得太快，赚钱太快，民间的通货膨胀，物价上涨，资产价格更是暴涨，你们都说我变法卓有成效，但我自己很清楚，我是让我大宋的贫富差距扩大了极多的。
对于城市市民，商贾，兵卒来说，我这个人确实是称得上名臣了，然而于此同时我自己很清楚，对于有些底层的，农村的，山区里的，甚至是大部分和这几年我大宋的城市经济发展无关的普通百姓来说，我也许其实是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苦了的。”
宋玉闻言微微皱眉，不太认同王小仙的这个说法。
王小仙却是自顾自地道：“所谓为富不仁，城市经济中财富的增值速度比此前的乡村经济，快了太多太多倍了，用一个你可能不太能听得懂的话说就是，资本如果不加以管束，无限膨胀下去，给我大宋带来的也许会是一个更加恐怖的恶果，你觉得呢？”
宋玉低头，他不太理解，但是愿意好好地琢磨此事。
说白了，这就是大宋版的一抓就死放手就乱。
对于王小仙来说弄死吕嘉问这个人，那就太简单了，但这没什么意义，复灭整个市易司，对他来说这也不难。
可难的是他如果真的复灭了市易司，这些个现在越来越膨胀的资本，越来越强大的工商业，谁来管？还管不管了？如何去管呢？
现在他的威望倒是还能压得住，可万一以后不能了呢？
大宋是终将也必将走向帝国主义的，可就算是资本自由最极致的美丽软，也好歹得有个反托拉斯拢断法吧。
宋玉一时却是也回答不上来。
说话间，却是又有下人来报，王雱来了。
王小仙让人进来，也没让宋玉回避，因为王雱本来就是王小仙给叫来的。
“介白，呀，老宋来了啊。”
“王公子。”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公子了，而是本地县令。”
“啊，令君。”
王雱笑了笑，坐在了宋玉一旁，道：“你的事我听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宋玉尴尬地笑了笑，一时竟还真有些什么都不敢说了。
“种世材最近怎么样，他的身体好了么？”王小仙突然问道。
“早就好了，能吃能喝，还能嫖了呢，不过介白兄，此人现在行事也着实是愈发嚣张了，不但在延安府称霸，所有的市级交易都要他插上一手，就连咱们朔城，他也要捣乱，尤其是贸易方面，他看上的东西就不许别人买卖了，这算是什么啊。”
“我听人说，就连咱们夏州的煤矿，铁矿，运输的路上也都被一些刁民乱匪设点抽成，这背后就是他们种家，我说妹夫，他不就是死过一回么，又不是真死，他那次肯定是吓唬人的，你这么大的能耐，难道还真就让这老东西给拿捏住了？咱们难道就只能任他胡为，拿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呵呵呵，无碍的，无碍，元泽啊，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只有你出面最合适。”
“什么事？”
“吕嘉问快要来夏州找我兴师问罪了，我已经安排了让你，在他这一路上帮忙传了一些谣言，就说，在西北这边我说话并不一定就算，拿那种世材就完全没有办法，有关于最近这段时间这种世材的一些器张情况，也都在有意的添油加醋的在市井中传播，我想应该是能传到吕嘉问的耳朵里去的。”
“等这吕嘉问来了之后，你也不要训斥他，我呢，去盐池一趟，打算先躲一躲，你帮我接待他，我希望你无论用任何的手段，能撮合这吕嘉问，和种世材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能够认识，能够熟悉起来，最好能处成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可以么？”
王雱到底还是聪明的，眼珠一转，就有点明白过味儿了，却是颇有些忧心地道：“你要干嘛啊，你要做的事不会影响到我爹吧。”
“不会，你爹也是我丈人，我总不会无故害他，元泽，你是我的舅哥，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我若是有对岳丈不满的地方，会直接写信告诉他的，不会给他设局。”
王雱点头。
“行，我信你，此事你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