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动刑!这家伙真敢对王小仙的人下手?!
站在王安石的视角上,是从来没有想过,吕嘉问和王小仙这两个人是有什么竞争关系。
本来么,以王小仙的年纪,成就,能力,莫说是在什么青年一代了,即便是他们这些老登,想要阻止王小仙进中枢都已经很难了,只能勉强以经验啊,资历啊什么的硬拖。
这还是恰好赵顼要和地方上的豪强们开战的缘故,本也是有意保护王小仙,所以才会想着将王小仙扔在西北四年,干满一届知府再说。
说到底王小仙一旦回到了中枢,现在差不多是可以和王安石他们坐一桌的,吕惠卿跟他一块吃饭的时候也许也还得要王小仙先动筷子。
客观来说,所有和王小仙一个时代的人杰俊秀,人中龙凤,其实是多少有点可悲的,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都是注定要被王小仙压死的,王小仙实在是太太太太年轻了,正常来说他这个岁数能通过得了科举,都足以称得上一声俊彦了。
如果是保守派的话那还好说一点,古代历史也是要讲政治光谱的,王小仙不管走到什么位置,也总要有反对派的吧,但他们这些变法派的新秀,那就肯定是没机会了。
吕嘉问为了支持王安石甚至已经和自己家里决裂,背叛了家族了,吕家都不承认这是他们吕家的孩子了,基本也就绝了改换门庭的路了。
王安石从没有想过吕嘉问会嫉妒王小仙,甚至还想要与他一较长短,然而不得不说他的识人之术也就那样,吕嘉问作为自认为的天之骄子,心里可是一直别着苗呢。
原本历史上他敢去怼薛向这个三朝老臣,敢斗曾布这个变法派的前辈,说白了他本来就是一个锋芒毕露,自视甚高,又缺乏大局观的人。
再加之他又确实是有点能力,也做出了一定的成绩。
那他凭什么会对王小仙这个岁数比他还小的人心服口服,心甘情愿一辈子被王小仙踩在脚下呢?
相比之下,反倒是吕惠卿是比王安石更先一步的看出吕嘉问这个晚辈的不安分,和他对王小仙的不服的,王安石为人还是过于君子了一些,以至于推己及人,总是会过高的相信自己手下的格局和人品,吕惠卿则是要更好一点。
只是即使是吕惠卿,也万万想不到这小孩的胆子会有多大,敢惹出多大的祸来。
他是真敢对王小仙下手的。
市易司大牢。
吕嘉问手上捧着一个暖炉,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大衣,宛如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不怎么协调的,带着狐狸一样的眯眯眼笑地走了进来。
“人抓来了么?”
“回提举,抓来了。”
“招了么。”
“这————”
“你们不会是还没审吧。”
“是,这————提举,此人毕竟身份特殊,而且世人皆知,他与江宁公的关系匪浅,这————总不能动刑吧。”
“恩?为什么不能?江宁公本人,不是总说公平么?如果他的人就动不得,那又何来公平可言呢?
咱们市易司也是秉公办事,难道遇到有关他江宁公的事情咱们就躲着走么?
这又是何道理呢?”
说着,吕嘉问走进了监牢,望着眼前这个衣着还算十分干净的中年男人,却是愈发温柔地笑了起来,还朝着来人拱手行礼:“江南商业协会的宋玉,宋副会长?久仰,久仰。”
来人正是宋玉了,也就是早些年间的那个江宁府押司。
因为王小仙进京之后父母双亲一直留在江宁本地,又一直是受这宋玉的关照的,因此这宋玉与王小仙的关系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家人,王爹是动过要和他结拜的心思的,还是宋玉本人坚决不干,这件事才作罢的。
他岁数上和老王差不多,老王也总不可能收他做干儿子。
但是总之吧,前年他们王家在京城过年的时候,这宋玉是一道在他们王家过年,一块包饺子的关系。
再加之他本人确实是也有些能力,对江宁府上上下下的大多事务又极熟,可谓精于吏道,因此这些年里他仗着这点王家的面子,其他人也都将他当做了王小仙的人,确实是越混越好,已经是江南商会的几个副会长之一了。
平日里,就算是一般的知州知府,大抵也会是给他一些面子的,江南商会的影响力是并不小的,早就不止局限于江南了,却不想今天居然直接被人抓到了大牢里。
而且听刚刚那话的意思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还打算对自己用刑?
一时间,即便是以宋玉的老练也难免会感到慌乱。
连忙站起身道:“吕提举,这,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其实咱们应该是自己人才对吧,市易司成立的时候,咱们江宁商行是捐过钱的,草民可一直都是拥护新法,支持新法的啊,哦对了,还有王相公,草民与王相公也是极其相熟的,前些年他在江宁担任江宁知府的时候,我就已经与王相公相熟了,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打算通过提人儿来解决问题。
毕竟全大宋都知道吕嘉问是王安石的人,市易司就是为了变法,由王安石一手创立的,怎么看,咱这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别祸害自己人啊。
吕嘉问却道:“抱歉了,宋副会长,市易司也是依法办事,一切都是为了大宋,都是为了公平和正义,不是么?
知道您是江宁公的人,可是去年江宁公在京东杀王广渊的时候,不是也没手软么。”
一句话好悬没把宋玉的尿给吓出来。
他是老于吏道的人了,深知官场之上,不怕老油条,就怕愣头青的道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这市易司的手上,却是连忙求饶,道:“不知王相现在何处,能否让草民与王相见上一面?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真的,我可以和王相公说明白的。”
“恩相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见你呢?还是跟我说吧,希望,咱们之间确实是有误会,来,宋副会长,坐,你们怎么不给宋副会长上茶呢?”
“一定,一定,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宋玉小心翼翼地屁股上贴了个边边坐下,有小吏给他拿过来一杯茶,他也连忙特别谦卑的表示感谢。
他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此时恨不得把茶叶都嚼一嚼咽了。
“宋副会长,我想问一下,这个纯白色的糖,还有这种如此干净,宛如透明一般的————冰糖,是你们做的吧。”
“是,是,咱们大宋的主要制糖工厂,现在都在江南地区,尤其是江宁府,这个制糖的法子,是江宁公本人亲自传下来要我们做的,最近这半年,整个江南投资下来的糖厂一共是八十一家,本打算,是下个月由这八十一家糖厂联合起来,集体在江宁府上市的。”
“你看,问你点事情,你扯江宁公干嘛呀,江宁公现在远在西北做太守呢,还能指导你们制糖?
再说江宁公又不是糖工,是吧,说得好象是我有多不讲道理,是来逼问你们制糖秘方似的。”
“不敢,不敢。”
“干嘛不敢,我就是要问你制糖秘方啊。”
“啊?”宋玉一愣。
“市易司的职责,就是要打破豪强拢断,从而起到抑制物价,给百姓以实惠的,你们江南商会扫蔽自珍,独自拢断了这种生产白糖的新方法,从而赚取超额的利润,然而百姓却因此而不得不承受价格更高的糖价,你说,我身为市易司的提举,难道不应该探寻你们的手段么?”
“可是,这,这真的是江宁公教给我们的法子啊,江宁公答应我们给我们五年的时间,至少五年之内,这种榨取白糖,提纯白糖的公益,可以由我们独家掌握,而作为代价,我们江南商会也答应了他会竭尽全力的扩大生产,而且我们为此是有着大笔的投资的啊,我们是投入下来很多钱的啊。”
“你看,还拿江宁公来说事,如你所说,这技术是来自于江宁公的话,那难道不是更应该把这个秘方交出来,让天下人都能够学习,以造福整个大宋么?”
所谓的市易司,真就是如这吕嘉问所说,其主要职责就是抑制物价,削弱豪强,有一点类似于是工商局和物价局合体了的感觉。
这衙门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对付如河北陈家那样的大豪强,这种大豪强可以通过拢断来获取暴利,比如掌控一个地区的某种物资什么的,象是压低生丝的收购价格,又拢断地区的丝绸布匹生意什么的。
拢断在任何时候都是暴利。
市易司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管理物价,王安石创立市易司时所设想的理想情况是,由市易司来制定每个地区的,主要经济类物产的相应价格,也就是给出市场上某一种价格的最低价和最高价。
比如同样的一批丝绸,你明明因为拢断的关系,可以卖二十贯钱一匹,但现在市易司说你卖的太贵了,只能卖十五贯,这叫让利于民。
然而于此同时市易司还有买进卖出的职能,还是以丝绸为例,如果一个地方的丝绸大丰收,卖得太便宜了,那么市易司就会出钱大量的将这个地区的丝绸收购起来,然后运输到物价高的地方去卖,所赚取的利润还可以用作国用,还能平抑这个地区的丝绸价格。
王安石认为市易司这样的衙门,是利国利民的,老百姓可以脱离豪强的剥削,而市易司这个衙门还可以通过这种低买高卖的手段来获得可观的丰厚利润。
利国利民,善莫大焉,这就叫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啊。
这就是王安石搞市易司的初衷了。
而吕嘉问在经营市易司时更是展现了一些很厉害的才华,比如市易司通过低买高卖,赚取到的钱财并不会直接冲入国库,而是要想方设法的进行放贷的。
王安石变法么,沾边的不沾边的部门都有放高利贷的业务,也都想着放贷,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么。
一般来说市易司的利率要比司农寺要高得多,还有什么手续费啊,保人费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年息差不多是五成,实在借不出去的时候甚至还会有强行摊牌。
可能是好强,想跟王小仙别一别苗头的,吕嘉问自然不满意只赚这种基础的钱了,为了证明他也是很优秀的人才,他还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来牟利。
比如他会派人监督东京城的水果买卖,强制要求所有卖水果的商贩都要跟市易司备案,名义上是要调节水果物价,实际上却是以此逼迫那些卖水果的给他们行贿:
你要是不行贿,看你登记完了之后水果会不会烂掉。
他还会以管理市场的名目,巧妙的收取各种乱七八糟的杂费,“秤量费”“仓储费”之类的,反正就是类似于现代的工商管理费,只是会收得比较狠罢了。
吕嘉问同时还搞出了所谓的“行业协会”制度,其实就是联合城内的行头,也就是黑社会,搞强制入会的那一套,比如他们会强制要求杭州茶商去花更高的成本收购福建茶叶,他们自己则勾结行头,去购买杭州本地的茶叶本地卖。
最后,因为市易司本身就是做生意的么,因此有时候面对敢于和市易司搞竞争的民间商人,那就直接抓人了,据说历史上仅熙宁六年一年,东京就有三十七名牙人因为扰乱市场的罪名被抓起来,流放岭南。
说白了,官府的直属衙门参与市场买卖,本来就有点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意思,寻常商贩,就算是正常的公平竞争,也很难干得过他们的,更何况这市易司也并不会跟你搞什么公平竞争。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初心很好,但后期越执行越歪的衙门,这个衙门在北宋有效的抑制了豪强对百姓的欺压,比如大名鼎鼎的河北陈氏就被搞破产了。
但后期这玩意自己变成庞然大物,也开始欺负百姓了。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谁才是老百姓的问题,客观来说这个衙门的存在对于真正的底层百姓而言不是什么坏事,百姓幺,任何时代的百姓都是羊,羊是一定要被吃,被欺负的,无外乎是被地方上的豪强欺负,还是被官府欺负的区别而已。
老实说被官府欺负,恐怕是要远好于被豪强欺负的,说白了强买强卖也好,乱收税赋也罢,针对的都是大宋的商贾阶级,还真没有直接去剥削百姓。
但这么个衙门对于大多数的民间资本来说,那似乎就好象还是弊大于利了。
这不,伸手管宋玉要秘方来了。
宋玉也是有苦难言,考虑到他随时可能被用刑的吓唬,想了想,还是干脆地说了出来。
这件事的保密性并不是特别的高,毕竟光是工厂都开了那么多了,江南商会中知道这个秘方的人有好几百人,自己就算是不说,吕嘉问也有的是机会从别人的嘴里撬出来。
能够大规模生产的东西,是很难真的有什么保密秘方的,有心人只要想,总能弄得到,这毕竟又不是光刻机。
“江宁公将此法教授给我们,确实,本来也不是让我们扫蔽自珍的,只是他老人家布置了太大的一个糖业加工产业,因为前期需要大量投入的缘故,所以才允许我们前期通过秘方多赚一些钱,以做投资而已。”
“首先是改良甘蔗品种,从南阳地区引进了一种根部更细,产糖更高的甘蔗,正在尝试着进行大规模的耕种,同时江宁公也说了,未来的糖的用量一定会几倍几倍的增加,所以让我们尽可能多的购买土地,雇用佃农,尽可能多的种植甘蔗而已。”
“其次是改良工具,将石磨,改造成了铁铸的,用双层滚筒逆向旋转来榨汁的机器,提高榨汁效率,榨出甘蔗汁后用多层麻布过滤,而后要添加石灰水,等上一会儿之后脏东西就会沉淀,可以取干净的甘蔗汁,再通过隔水加热,进行二次熬煮,煮至浓稠之后,倒入涂有草木灰的竹筒之内,置于阴凉处冷却,析晶,就可以了。”
吕嘉问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很好,宋副会长很配合啊,哈哈哈,那么本提举现在再问你第二个问题。
“您说。”
“我听说江宁府本月出产白糖,已经有几万斤了,然而这几万斤的白糖,真正在市面上进营销售的,却是极其的稀少,至多不过一千斤,真的流出江宁府外的白糖就更加稀少了,而你们江南人为了制糖,今年以来,岭南、福建、川蜀等地区的甘蔗几平都要被你们给收光了,有些还是就近制糖,却也几乎是一样都没在市场上流通。”
“换言之,你们收了光了市面上至少八成左右的甘蔗,光是江宁府这一个月制糖就有几万斤,流通于市场的却极少,这也导致了现在我大宋各地,几乎每一州,每一县,都在闹糖慌,糖价大涨啊。”
“经过我的调查,这些制作出来的糖,绝大部分都是由你宋副会长亲自收购,统一安排的运输和仓储,宋副会长,糖呢?你是想囤积居奇,炒高了糖价之后牟以巨利么?”
宋玉闻言自然是大呼冤枉:“误会,误会啊吕提举,这糖不是在囤积牟利,而是这些糖已经有主了,全都是江宁公订得货啊,当初江宁公教授我等制糖之法,其条件就是要优先供应夏州用糖啊。”
“吕提举您有所不知,江宁公要这么多的糖也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酿酒的啊,定难五州都是党项人,他们那边是不适合种粮食的,只能种植各种水果,尤其是枸杞和葡萄,可是水果这东西不易保存,无法长途运输,也不可能全都本地消化,总不能让党项人不吃饭,光吃水果不是?”
“因此这些水果,尤其是这枸杞和葡萄,是必须要酿制成酒才行的,这个酿酒就需要白糖啊,而且必须是杂质很低的上等白糖,酿酒的时候放的糖越多,这酒水酿出来就越有力气,酒水的力气越高,才越是能够长久保存啊。”
之所以在王小仙穿越过来以前,西夏那么适合产葡萄的地方却没发展出什么象样的葡萄酒产业,其根源其实就在于缺糖。
谁不知道葡萄酒好喝啊,古人也是很爱喝葡萄酒的,但是酒水的度数不够,一桶酒从夏州运到东京,基本上不等开盖就变质发酸了,除非用冰块啊什么的各种一路保险的运,那这运输成本就上天了,而且即便是这样运的葡萄酒,到了京城之后也必须要被马上喝掉才行。
总之,葡萄酒在大多数的时候一直都是西北地区的地方特色酒而已,很难走出西北的,要不怎么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呢。
离了西北地区在别的地方可就喝不着了啊。
枸杞酒,以及王小仙在定难四州搞的其他别的果酒,和葡萄酒也都差不多,都是要靠糖来提度数的,而且还必须是纯度比较高的糖,就宋朝这边传统的那些古法黄糖,大多数时候都不太行的。
所以总之,没有糖就没有酒,糖才是西北轰轰烈烈的酿酒业的关键内核原料,王小仙将这一门生意是外包给宋玉做的,为此还贡献了所谓的制糖秘方。
大宋的甘蔗种植数量有限,王小仙让他们引进新品种,以及扩大甘蔗的种植面积,到底都是些远水不解近渴的事情,等新甘蔗长成,怎么着也得好几个月以后,而党项人那边种植葡萄和枸杞的牧民也是越来越多,几乎和甘蔗种植是同步增长的。
换言之至少一两年之内,大宋的甘蔗供应紧张,全大宋大半的甘蔗都得给他制成纯糖,运夏州去酿酒去,其他地方的糖荒什么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过几年就好了,过几年甘蔗种植的数量就已经上来了,为了种植甘蔗,大宋已经提前开始“湖南大开发”了,无数的江南商人涌入湖南,挥舞着交子和当地的蛮族展开了合作了,大抵上和韩琦带人教党项人种枸杞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用不了几年,糖产量应该就能有所富裕了。
可这不就给吕嘉问送来把柄了么。
“甘蔗,是整个大宋的甘蔗,不是夏州的甘蔗,夏州那地方压根也不产甘蔗,更不是他江宁公一个人的甘蔗,你们将全国大部分的甘蔗都给收了让他用,那么我大宋其他地方的百姓,难道就不吃糖了么?
说真的,若你们这当真是市场行为也就罢了,据我所知,夏州那边卖糖的价格,甚至已经比福建的产糖区还要便宜了,这不是拢断是什么?”
“我看这样吧,我也知道江宁公他为国为民,如你所说,他也确实是需要糖,那不如,你将你手上的糖,卖给咱们市易司一半如何?
剩下的一半,依然还是江宁公的,我不让你难做,你也别让我难做啊,我大宋的百姓,也是要吃糖的。”
以现在的大宋糖价来看,若是能弄个万来斤的上等白糖去各州府贩卖的话,市易司肯定能赚不少。
当然了,吕嘉问也不是白痴,他也知道王小仙的强势,如果,王小仙到时候因此而对他兴师问罪,他也不是不能再将这一部分白糖还给王小仙一些的。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总得用这些白糖来拿捏一下王小仙的。
不管怎么说,王小仙的差遣只是夏州知府而已,他才是市易司提举,哪是地方,哪是中央啊,至少吕嘉问认为,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他占理的。
市易司本来的基本职能就是破拢断,平物价,他认为他干这个事天经地义,王小仙想把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白糖全都自己一个人用,这本来就是非分之想。
是,你王小仙特殊,你夏州这个地方特殊,但不管再怎么特殊,这也是非分之想,可以给你特事特批,那按照官场上的逻辑,不应该是你求我么?
怎么反而弄的,好象你就应该占用这么多的白糖,好象你使这么多白糖天经地义似的呢?
总之,吕嘉问此举目的有三,其一是切实解决一下其他地区的糖荒问题,就算别的地方不管,东西两京,现在多少贵人,多少官员都吃不上糖了?
天子脚下,白糖的价格几十倍几十倍的涨,知道的这是王小仙在造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提举市易司是饭桶呢。
顺便赚一大笔钱拿去放贷。
其二,是他想要会一会王小仙,甚至是想要尝试拿捏,敲打一下王小仙。
反正,他也是为了恩相做事么,在吕嘉问看来,王小仙对于王安石实在是太不尊重了,做事时居然完全不考虑恩相的难处,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要敲打一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中央,什么是地方,什么是大宋的强干弱枝。
他一向是不太服王小仙的,他还就不信了,凭什么他王小仙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这事儿上他可是占理的啊,他也想让王安石,想让天下人都看看,他吕嘉问,是不输王小仙的。
他知道王小仙霸道,但是他现在做的事情合法,合规,合理,全是市易司的本身的职责所在,他又没有贪污,没有往自己兜里装一个铜板,他王小仙再霸道,又能如何?
你王小仙经营夏州是为国为民,我吕嘉问平抑物价难道就不是为国为民了?
大家都是为了公事,都是一片公心,凭啥我这个中央财政衙门还得给你一个地方知府衙门让道?天底下没这个道理吧?
何况他也不打算将这些糖全拿走,他都说了一人一半了,自问他做的这些事一点毛病没有,已经够给他王小仙面子了,这也就是知道你王小仙豪横,要不然怎么可能跟你一人一半。
其三么,便是想给这宋玉,乃至于他背后的江南商会一个教训了。
本来么,市易司是有点后世工商局的职责的,指导行业精英,设置商业战略,这都应该是他的活儿啊!
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商业会长,吕嘉问觉得这种经商方式很好,可他们应该配合自己才对啊。
他们市易司就是管理天下商贾的衙门啊!
然而结果呢?他们仗着王小仙给他们撑腰,区区一些商贾而已,却是经常不将自己这个提举市易司放在眼里,不肯配合自己的商业规划。
这象什么样子?
他知道宋玉是王小仙的人,可是你们商贾是归我市易司管的啊,我打的就是你王小仙的人,这也是打给天下人看的,尤其是那些商贾:让你们知道知道谁是天。
然后,就这样了。
宋玉却是大惊,他怎么可能会擅自做主将原本预定好了给王小仙的一半白糖转卖给吕嘉问,说实在的,这吕嘉问这么搞着实是有点欺负人了。
退一万步来说,你要是真觉得让大宋其他地方的百姓吃糖的事儿这么重要,你他娘的直接找王小仙说事儿去,让他来匀你一半不就得了。
找我一个经手办事的干嘛啊!而且还是用这种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抓起来,抓监狱里来的这种方式来逼他。
能不能稍微有点品啊!你要是真的自以为自己是有资格和江宁公都掰一掰手腕的大人物,那就别欺负我这种小人物了啊!
对于吕嘉问的想法,宋玉大概是知道的,却也是宁死都不可能背叛王小仙的,只得竭力解释,乃至于与吕嘉问顶撞了,道:“吕提举,我们江南商会先是收了江宁公的定钱,又是得江宁公的传授所以才学会的制糖之法,将今年所制之糖全部卖给江宁公,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
“吕提举您说这是囤积,那就算是吧,可是我们也没有居奇啊,这只是糖而已,不是粮食,一两年的时间而已,老百姓就少吃一点糖呗,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完全可以用原本打算买糖的钱,用来买葡萄酒,枸杞酒啊!”
“提举可知,如今江宁公和韩老相公在定难五州,正在大量的教授党项人种植葡萄和枸杞,只要一两年的时间,让党项人可以通过卖葡萄和枸杞来赚得到钱,他们自然就会对我大宋归心忠诚,只有咱们大宋才有这么多的糖,能收购他们的枸杞和葡萄酿酒,从此以后,我大宋再也不用担心党项人背叛了,而代价仅仅是一两年的世间我大宋百姓少吃点糖而已。”
“而如果今年咱们准备的糖不够,党项人种好了葡萄,枸杞,结果到时候烂在手里卖不出去,刚刚投降的党项人,刚收复的定难四州啊!您难道是想看他们降而复叛么?
这是他们种植葡萄枸杞的第一年啊,今年这第一年若是我大宋说到,做不到,将来,还如何可以取信于他们?”
吕嘉问冷笑:“国朝大事,还轮不到你这区区商贾来教训我,宋副会长的意思是,不肯配合我市易司的工作,铁了心的要囤积白糖了?”
宋玉:“除非提举您能先跟江宁公,跟韩老相公说好。”
“哼,区区一介商贾,用江宁公和韩老相公来压我么?你可知,我是吕家的嫡出长孙,为了变法,我连我自己的家族都敢背叛,难道,我还会怕韩老相公和江宁公么?来人啊,既然宋副会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们就成全他,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