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崖顶的风,像是一柄磨了三十年的钝刀,裹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一遍遍刮过湿陀罗的十二翼魔羽。
每一片羽刃上都凝结着细碎的血珠,那是昨夜斩杀三头“蚀骨天魔”时溅上的,此刻被罡风一吹,竟化作淡红色的雾气,与周围的血煞融为一体。
她立于传送阵中央,指尖缓缓划过阵纹中最深的一道刻痕——那道痕足有半尺深,边缘的岩石早已被煞气侵蚀得发黑,是三十年前,她带着刚满十五岁的林震环初回阿修罗魔域时,用战矛尾端硬生生凿下的记号线。
那时的震环已褪去少年的青涩,身形挺拔如松,十翼魔羽虽未完全长成,却已能清晰看出皇族血脉的凛冽。
他背着林枫亲手为他锻造的“破妄矛”,矛尖的寒光映着他紧抿的唇——他比谁都清楚,此次回魔域并非探亲,而是要在阿修罗皇族的“血誓台”上认祖归宗,要让那些对母亲与人间修士通婚颇有微词的长老们,亲眼见识他林震环的骨血里,既有阿修罗的战魂,也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坚韧。
“母亲,今日的血煞雾里藏着‘蚀骨煞’。”林震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中带着沙场磨砺出的沉稳,像两块玄铁相撞。
当年的少年已长至八尺高,肩宽背阔,十翼魔羽在背后舒展时,遮天蔽日,每片羽刃的边缘都泛着冷硬的光,那是常年与天魔厮杀留下的痕迹——有些地方微微卷曲,是被蚀骨煞灼过;有些地方缺了小口,是被骨翼天魔的利爪啃过。
他刚从崖下三十里的“断魂谷”巡逻回来,玄色战甲的肩甲上留着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肌理里钻——那是蚀骨煞的厉害,能直接侵蚀修士的骨髓,让灵力运转如陷泥沼。
他抬手用手背抹了把脸,蹭开溅在颧骨上的黑血,露出底下棱角分明的轮廓,眸中的光却比战矛还要锐利:“方才在谷口斩杀了三头‘骨翼天魔’,它们的獠牙上缠着的蚀骨煞,比往日凝练了三成,沾到的岩石都化了灰。”
湿陀罗转过身,十二翼魔羽轻轻一颤,羽尖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一道道流动的血河。
她抬手按在林震环的肩甲上,掌心溢出的柔和光晕瞬间将伤口包裹,那团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滋滋”作响着被逼退,露出底下翻卷的血肉。
“运转‘净煞诀’,别让煞气入体。”她的声音沉稳如磐石,目光却掠过儿子肩头,望向崖顶另一侧的血纹岩石——那里,年近三十岁的林震月正盘腿而坐,指尖转动着一面巴掌大的冰晶镜。
林震月是在阿修罗魔域出生的,自她记事起,天空就从未放晴过,世界永远被血煞雾笼罩,耳边永远是天魔的嘶吼与战矛破空的锐响。
她继承了湿陀罗的八翼,羽色却偏浅,带着淡淡的银辉,与哥哥的深紫截然不同。她生得眉目清丽,鼻梁高挺,像极了母亲,唯有一双眼睛,流转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那是常年观镜洞察虚妄练出的定力。
月白色的战裙上,用魔域特产的“银线草”绣着灵竹纹样——那是母亲教她的,说那是“玉佩世界”最常见的植物,象征着生生不息的韧性。
此刻她正透过冰晶镜观察西方雾层的动向,镜面流转着淡蓝色的光,将雾中的天魔轮廓映得清晰可辨。
忽然,她指尖一顿,镜光猛地闪烁了三下:“母亲,哥哥,西方雾层在下沉,不是自然流动,是被什么东西推着走。”
她抬眼望向天际,八翼微微扇动,带起的气流让周围的血煞雾都往旁退了退,“有大批域外天魔在集结,至少上千头,领头的那几头气息……快到魔帝二阶了,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像是冲着传送阵来的。”
湿陀罗的心猛地一沉。三十年来,她从阿修罗王最疼爱的小公主,变成边境战场人人敬畏的“血翼统领”,靠的不仅是十二翼魔羽的强悍战力,更因她总能从血煞雾的流动里,预判出天魔的动向。
可今日,除了天魔那股熟悉的凶戾气息,她分明感觉到另一股温暖的波动——那是林枫的混沌之气,像春日融雪般,正一点点穿透界域壁垒,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震月,加固‘锁阵符’,用三重叠加法。”湿陀罗转身走向传送阵,玄色长袍的下摆扫过阵纹,带起一串暗红色的火星。
她指尖在阵眼处一点,三十年前埋下的“定魂石”顿时亮起红光,那光芒顺着阵纹蔓延,如蛛网般覆盖整个崖顶,“你父亲……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