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就是疯狂的议论声。
“可行!理论上完全可行的呀!”
沈砚第一时间冲到黑板前擦掉一半公式开始疯狂画新模型。
“线圈就是管道呀!将一根铁针放进其中,利用一瞬间爆发的磁场,”
“对!用数个线圈串起来,依次通断,这样形成一个永不停息的磁场阶梯!”
鲁大这个死执着的人眼睛里也冒着光,“就像在码头推车,一站一站地推,速度就越快呀!”
“还有炮管的材料呀,我们不能用钢铁,会遭到磁场干扰,用绝缘的琉璃呢?陶瓷呢还是木材呀?”
江澈不经意间一句话,浇熄了这群科学狂人心里最原始的创造火焰。
一瞬间,整个真理院都疯了,再也没人关注星辰轨迹,再也没人琢磨蒸汽机效率了。
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设计制造世界上第一台线圈炮呀!
与此同时,新金陵城内,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开始了。
江澈书房。
“三爷,这是您吩咐整理的《格物趣谈》第一期文稿。”
李默将一叠稿纸恭敬地放在桌上。
稿纸上的内容,正是真理院内那些暂时看来不着边际的理论。
“拿去吧。”
江澈头也不抬地说道,“送到《帝国新报》,在副刊上连载。记住,要用最通俗易懂的白话文,配上有趣的插图。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把这些当成神怪小说一样,津津有味地读下去。”
“是。”
李默领命,却有些不解:“三爷,如此一来,赵文博那些人,岂不是更有理由弹劾真理院不务正业了?”
“就是要让他们这么觉得。”
“一块肥肉,如果藏得太深,是引不来饿狼的。只有把它半遮半掩地露出来,才能让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主动跳进我们挖好的陷阱里。”
果不其然,格物趣谈连载了不过半月,便成了朝堂之上攻讦的新靶子。
太和殿。
礼部尚书赵文博,手持一份《帝国新报》,再次出列,痛心疾首。
“启禀陛下!真理院成立数月,耗费国帑已近百万两!”
“可产出的是什么?竟是这报纸上连篇累牍的荒诞戏言!”
他将报纸高高举起,手指着其中一篇文章,声色俱厉:“诸位请看!这篇《千里传音》,说什么只需两根铜线,便可将人的声音,瞬息传至千里之外!这与神鬼之说何异?动摇国本!”
“更有甚者,说什么电可传讯,相隔千里,竟能瞬息知闻!”
“此乃无稽之谈,鬼神之说!真理院耗费巨万,竟只产出此等荒诞戏言,臣恳请陛下,立刻裁撤此等耗费民脂民膏的清谈之所,严惩主事之人!”
一群保守派官员立刻随声附和,大殿之上,再次充满了对真理院的口诛笔伐。
龙椅之上,江源静静地听着,脸上不见喜怒。
直到赵文博等人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缓缓拿起御案上同样的一份报纸,轻轻翻开,淡淡地开口道。
“哦?赵爱卿既言此为戏言,想必是深谙其理,知其谬误了。”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而锐利,直视着赵文博。
“那便请赵爱卿为朕,为满朝文武,好好讲一讲,这‘电’,为何就不能传讯?这声音,又为何不能借铜线而行?其理何在?你既能断定其为谬误,想必是已经穷尽了其中的道理吧?”
“这……这……”
赵文博瞬间卡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哪里懂得什么电,什么声波?
他批判的依据,不过是祖宗之法中没有,经史子集中未载罢了!
让他讲道理?
他连这电为何物都说不清楚!
“臣……臣只是觉得,此事有违常理……”
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常理?”
江源的嘴角,勾起一抹与江澈如出一辙的嘲讽笑意。
“赵爱卿的常理,就是这天圆地方,日月星辰皆是为我神州而设吗?”
“就是这匠人永远是贱役,士子永远高人一等吗?”
“朕今日不妨告诉诸位,真理院所探究的,正是这天地万物背后,那真正的常理!”
“尔等今日之不解,他日,必将成为帝国人人皆知的常识!”
“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江源拂袖而起,留给满朝文武一个背影,和呆若木鸡,羞愤欲绝的赵文博。
……
西山,真理院,靶场。
半个月后第一台线圈炮原型机在一群黑眼圈比熊猫还重的科学狂人手里完成了组装。
原型机极为简陋,大约三尺长的粗大陶瓷管上,歪歪扭扭缠着十个大小不一的铜线圈。
大管子的一端连着一个装有酸液、金属片的巨大木箱。
徐闻远用自己的智慧制造出的能够瞬间释放出强大电流的超级电池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围在原型机周围,焦虑又期待着。
“都退后!”
鲁大亲自操作,一口气深吸过后对着十丈外一个厚实的松木靶子,大喊道。
“准备试射!”
徐闻远颤抖着手,合上最后一个闸刀。
“嗡——”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空气变得粘稠。
“放!”
鲁大怒吼着,猛地按下了击发开关!
只听噗的一声,一道淡黑的黑影从陶瓷管中跃然而出!
“咄!”
一声闷响,从远处的木靶上传来。
所有人,包括江澈死死盯住这个靶子。
一名年轻的助手终于忍不住了,疯了似的冲了过去。
“进去了!”
他指着靶子,声音由于激动而变了调。
“天哪!!
只见靶心正中,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其尾部兀自轻颤,钉身已然有三分之二,深深地嵌入了坚硬的松木之中!
虽然这威力,比之最劣质的火枪都有所不如,但它的意义,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雷鸣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沈砚和鲁大,这两个平日里针锋相对的疯子。
此刻竟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了一起,又笑又跳。
徐闻远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更是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抚摸着那台简陋的机器。
江澈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这群为了理想与真理而欢呼雀跃的人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此非神迹。”
“此乃新纪元,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