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内政,江源并未就此罢休。
他拿起第二份密奏,神色凝重地说道:“内患暂除,外忧更甚。据我父王密报,英法德罗四国已暗中结成技术包围网,意图在科技上彻底锁死我帝国,扼杀我等工业升级之路!”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哗然,毕竟能出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当初跟江澈一同打过仗的人。
在他们的眼中,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没想到居然还敢反天。
“陛下,此事当真?西夷竟敢如此猖狂?”
“臣以为,当立刻召回我朝驻欧大使,向其严正抗议!”
不等那些守旧派与主战派争论不休,江源便再次抬手,以绝对的权威压下了所有声音。
“抗议,是弱者的哀嚎。朕,不屑为之。”
他站起身,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为应对危局,也为彻底革除积弊,朕决定,自今日起,于帝国全境,启动启明维新计划!深化改革,举国图新!”
启明维新四个字,让所有大臣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不等他们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提出任何疑问或反对,江源已经拂袖而起。
“退朝!”
紫宸殿,暖阁。
殿外的肃杀寒意被隔绝,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江源屏退了所有内侍与宫女,偌大的暖阁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江澈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江澈,江源脸上那属于帝王的冷峻与威严瞬间消融,他快步上前,整理衣冠,对着自己的父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大礼。
“儿臣,拜见父王。”
“今日在殿前,儿臣方知,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差之一分,则滋味大变。”
“若无父王这份密奏,儿臣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任由那烈火烹油,最终落得个鱼毁锅裂的下场。”
江澈放下茶杯,亲自上前,双手将儿子扶起。
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初具帝王气象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慰。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便不枉我这一番苦心。”
江澈拍了拍江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今日的雷霆手段,用得很好。打得快,打得狠,也提得准,足以震慑宵小,安抚人心。但你要记住,烹小鲜的精髓,不在于偶尔用猛火去腥,而在于长久的文火慢炖。启明维新,才是你未来几十年,真正要用心看护的那一炉火。”
说罢,江澈从怀中取出了那份他亲手撰写,却未曾交予李默送出的第三份,也是最核心的一份密奏。
奏折的封皮上,只写着四个字——未来十策。
“太和殿上,你只说了外患之一。这上面,才是真正的外患,以及应对之策。”
江澈将密奏递给江源,亲自为他续上一杯热茶,然后指着其中一条,轻声解释起来。
那一条的标题,只用了几个简单的符号和数字,是独属于他们父子二人才能看懂的密语。
“你看这里。”
江源看着那一行行不通的符号,他不解道。
“格物院里面一切都是在用的层面。我们知道蒸汽能开机,知道火药能燃弹,我们不知道它后面有什么理。我们都是一个一流的工匠,不是一个真的智者。”
“父王意思是我们今天开始,培养一批不为用、只为知其本的学者。”
“意思是这个意思。”
江澈点了点头,而后接着开口:“不过此真天火,非当代之力,甚至还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
“它太遥远了,它太危险了。”
江澈目光变得沉重了,“那我给你的第一策,就是在启明维新中,秘密地造一座真理院,不要成本,不要利润,搜罗天下最聪明的头脑去寻这天火种子,这是我华夏千年立于不败之地的真正根本。”
紫宸殿父子密谈后第三日,新金陵的朝堂并未如众人预料那般,迎来启明维新的具体条陈。
早朝之上,江源甚至没有提及任何与改革相关的字眼。
只是在议过几件常规的政务之后,不急不缓地抛出了一道看似与国计民生毫不相干的旨意。
“朕自幼读史,深感我华夏文明之浩瀚,先贤智慧之无穷。”
“然历代典籍,多重经义而轻实学,以致诸多利国利民之术,散佚于乡野,湮没于尘埃,实为憾事。”
“故而,朕意欲效法圣祖,编纂一部《古今格物大成》。”
“此书不论文辞,不论玄理,只录实学。上至天文舆地,下至农桑水利,凡有益于民生、有助于国用之法、之器、之理,皆可入册。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
“为方便编纂,朕决议,于西山皇家禁苑之内,划出一处名为清静斋的别院,以为编修之所。”
“由工部、翰林院共同牵头,遴选天下能工巧匠、格物奇才,入驻其中,专心著述。”
旨意一下,朝堂上的反应颇为有趣。
一部分以礼部为首的保守派官员,眉头紧锁,虽觉此事有些不务正业。
但毕竟打着编纂大典的旗号,又是效法圣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公开反对。
而另一部分务实的官员,尤其是工部和户部的,则眼前一亮。
若真能将天下间的实用技术汇总起来,对提升生产、增加税收,无疑大有裨益。
在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此事便被定了下来。
没人知道,这名为编纂大典的圣旨背后,隐藏着一个何等石破天惊的计划。
更没人知道,那个听起来雅致无比的清静斋,在江澈与江源的密谈中,有着另一个名字——真理院。
它的所有核心人选,从主管到最普通的研究员。
每一份简历,都必须经过江澈的亲自审定。
旨意颁布的当天下午,一份由李默亲手整理的名单,就已通过最机密的渠道,传到了江澈手中。
名单上的人,千奇百怪,若让外人来看,只会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沈砚,沈括后人。精通算学,痴迷逻辑,被格物院同僚视为疯子,已三年未参与任何实际项目。”
“鲁大,京郊铁匠。世代传承的冶炼好手,能锻出吹毛断发的宝刀,亦能打造精巧绝伦的钟表齿轮。然此人性格耿直如铁,脾气火爆,曾因看不惯工坊管事克扣学徒伙食,当众将管事扔进了水缸,后又因争辩技艺,殴伤了一名自视甚高的士子,被判苦役三月,如今被所有官营工坊排挤,只能靠打些农具糊口。”
“还有这位徐闻远,前明首辅徐光启旁系后人,本是前朝举人,却不思仕途,痴迷于研究雷电。”
“曾在自家院中立起铁杆引雷,险些将自己烧成焦炭,被乡邻视为妖人,不得不携家小隐居山野,靠着几亩薄田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