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衙门,灯火通明。天禧晓说蛧 免沸跃独
侯君集正与几位侍郎,围着沙盘争论不休。见魏叔玉进来,众人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魏叔玉走到沙盘前,“讨论得如何?”
李靖苦笑:“驸马爷,您阅兵的主意好是好,可实施起来太难。
朱雀大街倒是够长。可那是御街,寻常百姓都不能随意行走,更别说让大军列队通过了。”
“谁说用朱雀大街。”魏叔玉指着沙盘一角,“用东西大街如何?”
侯君集等人忍不住皱眉,“拿东西大街来搞阅兵,陛…陛下会答应吗?”
李靖也不是很赞成,“魏贤侄呐,用东西大街来阅兵,只怕会影响长安城内的交通啊!”
“影响就影响呗,最多也就一天时间。”魏叔玉语气坚决,“十国庆典定在下月十五,还有二十天时间,足够了。”
侯君集沉吟:“场地倒是其次,关键是这阅兵怎么个阅法?
按魏贤侄说的,要各军列方阵、着统一甲胄,踏正步过检阅台。
这‘正步’是何物?”
魏叔玉这才想起,唐朝还没有正步的概念。
他想了想直言道: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不如直接让刘仁愿回京吧。”
侯君集与李靖对视一眼,两人觉得魏叔玉有些小题大做。
为了所谓的阅兵,专门把身处浑州的刘仁愿叫回来?
“吐蕃最近有些不老实,还是让刘将军在浑州坐镇吧。贤侄所谓的正步,莫非是当年训练捕奴营的法子?”
魏叔玉点头,将所知道的讲解出来。从队列行进到军姿仪态,从旗手护卫到军乐配合,魏叔玉说得详细。
“妙啊!”李靖拍案叫绝,“若是真能练出这等阵势,莫说那些藩国使臣,就是长安百姓看了,也得热血沸腾!”
侯君集却想得更深:“魏贤侄,您弄阅兵怕不只是为了好看吧?”
魏叔玉笑了:“侯尚书看出来了?”
“自然。”
侯君集若有所思道:“严整的军容、慑人的气势,分明是在向四方展示大唐军威。阅兵之后,谁还敢轻举妄动?”
“不仅如此。”魏叔玉收敛笑容,“我还要借此机会,清理一些军中积弊。”
众人神色一凛。
“兵部拟个章程,三日内我要看到详细方案。”魏叔玉起身,“记住,此事由兵部主办,但对外要说是陛下的意思。”
“下官明白。”
马车缓缓行驶,魏叔玉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白樱轻声道:“老爷,回府还是”
“去一趟苏检家。”
“现在?”
“现在。”魏叔玉睁开眼,“这种时候,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
苏检住在安仁坊,一处租来的小院。他本是陇西人,来长安赴考多年却屡试不第,盘缠将尽,日子过得清苦。
魏叔玉的马车停在巷口时,苏检正在油灯下奋笔疾书。
听到敲门声,他有些疑惑地开门。见到门外的人,顿时愣住。
“魏…魏驸马?”
魏叔玉在长安算是名人,他的诗集与画本,令士子与贵女们追捧不已。
“不请我进去坐坐?”魏叔玉笑道。
苏检慌忙让开身子。院子很小,只有三间厢房。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墙角种着几畦青菜。
进到屋里,陈设更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柜,墙上挂着幅已经发黄的字画,题着“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魏叔玉扫了一眼,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苏检局促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坐。”魏叔玉指指床沿。
苏检这才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你那日酒后之言,本驸马都知道了。”魏叔玉开门见山。
苏检脸色一白,就要起身请罪,被魏叔玉抬手制止。
“说得不错。”魏叔玉的话让他愣住,“虽然偏激了些,但敢直言朝政弊端,这份胆气难得。”
苏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驸马爷不怪罪?”
“我若要怪罪,你还能坐在这里?”魏叔玉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看看这个。”
苏检接过,越看越惊。那是份关于西域十国并入大唐后的治理方略,条分缕析,考虑周全。从官吏选派到赋税征收,从教化推行到边防巩固,面面俱到。
“这…这是驸马爷所拟?”
“是我让鸿胪寺几位主事合拟的。”魏叔玉挑挑眉,“你觉得如何?”
苏检仔细看一遍,沉吟道:“方略是好的,只是执行起来恐怕不易。西域诸国风俗各异、语言不通,若一味强推唐制,恐生变乱。”
“说下去。”
得到鼓励,苏检胆子大了些:
“学生以为,当行‘渐变’之策。初期保留各国旧制,只派驻唐官监督。同时广设学堂,教授唐话唐字。待二三代后,民心思唐,再行改制不迟。”
魏叔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觉得并入大唐的胡杂,是君子还是小人?”
苏检一脸懵逼,他不懂魏叔玉为何如此问,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他们虽说并入大唐,不过是小人也。小人畏威不畏德,所以要强推,你愿意去西域试试吗?”
苏检呆住:“我?”
“怎么,不敢?”魏叔玉挑眉,“还是觉得,在背后发发牢骚就够了?”
苏检脸一红,随即正色道:“学生愿效犬马之劳!”
“不是为我效劳,是为大唐效劳。”魏叔玉站起身,“明日到鸿胪寺报到,我会安排个差事给你。好好干,做出成绩来,我自会向陛下举荐。”
苏检激动得浑身颤抖,深深一揖:“学生定…定不负驸马爷期望!”
“别高兴太早。”魏叔玉走到门边,回头道,“鸿胪寺那帮人,个个都是老油条。你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进去,少不了受排挤。能不能站稳脚跟,看你自己的本事。”
“学生明白!”
送走魏叔玉,苏检回到屋里,看着桌上的方略久久不能平静。他走到窗边,望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忽然想起阿史那云的话。
“若真想为这天下做点事,光会骂人可不够。”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与此同时。
长安城一处深宅大院里,几个人也在密谈。
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脸。主位上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穿着寻常的锦袍,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仪。
“魏叔玉这次又立一功。”下首的中年文士低声道,“吐蕃纵火案破得漂亮,陛下龙颜大悦,听说还要重赏。”
另一人冷哼:“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非那胡姬酒肆的老板娘报信,他能这么顺利?”
“不管是不是运气,结果是好的。”老者缓缓开口,“十国归附在即,陛下威望正盛,此时不宜与魏叔玉正面冲突。”
“难道就任他坐大?”中年文士不甘,“您看他最近的动作——插手兵部阅兵,又往鸿胪寺安插人手。长此以往,朝中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老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急什么。阅兵是那么好办的?二十天时间,要整训数万大军,还要布置场地、安排仪程但凡出一点差错,就是天大的笑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派人盯着,有机会就给他使点绊子。记住要做得干净,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是!”
“还有…”老者放下茶杯,“那个叫苏检的书生,查清楚底细,魏叔玉不会无缘无故用一个人。”
几人又商议片刻,方才散去。老者独自坐在书房里,掏出封密信看起来。
窗外传来梆子声,三更天了。
他走到案前,铺开宣纸,提笔写下四个字:
静观其变。
“王伯,将它传给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