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胤禛和毓溪将这些话听得真切,胤禛走进门,说道:“你姐姐若知,你在额娘怀里一路哭着回宫,你猜她会不会指着你仰天大笑?”
胤禵回眸看向四哥,这不是有趣的话,也不是能激怒他的话,反而勾出他的眼泪,他多希望姐姐还能站在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笑他没出息。
“不许哭了,哭坏了身子,只会惹额娘担心。”胤禛轻轻踢了踢弟弟,“打算今晚在这里守夜,还是送你回去,别忘了,明日晨起还要念书的。”
“哪儿也不去,我要守着姐姐。”
“你守什么,一块木牌子?”
“我守我姐姐!”
“可这里只有木牌子。”
胤禵这才恼了:“哥,你不难过吗,你不伤心也不许我伤心吗,我的姐姐没了,我只想多守她几天,我”
胤禛竟是单膝跪下,让自己与跪坐在蒲团上的弟弟平视,冷静地问:“那就说个日子,你要守多少天,守完了便回书房,再不可耽误。”
“哥”
“你守一辈子,姐姐也活不过来,你要是真想为姐姐做些什么,就去照顾额娘,安抚你七姐姐,也别再让十三哥为你担心。”
胤禛一面说着,一面顺势将弟弟拽了起来,拉着他一起到了灵台前。
“哭吧,在你姐姐跟前把眼泪哭完,出了门,再不要让外人看见你的眼泪,他们都在嘲讽额娘,嘲讽我们永和宫的儿女,你愿意?”
“谁敢?”
“你要去杀吗,杀得完吗?”
就在兄弟二人僵持拉扯的时候,毓溪进门来,可她谁也没劝,而是朝完颜晴招了招手。
完颜晴立时来到跟前,没等开口,就被带出去了。
“该送你回家了,府里若问起,你自己斟酌如何解释,但不必对外人说,你大晚上跑来五公主府。”
“是”
“你是个好姑娘,可终究也是个姑娘。”毓溪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名册早已被内务府收了,不知哪天朝廷就给你指了婚配,夫家什么样,好不好相与,眼下可都不敢猜。”
完颜晴本是明事理的,知道四是为她好,默默地低下了头。
毓溪道:“万一不能遇见好人,拿过去的事为难你,娘家若能为你撑腰也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朝廷指婚,但凡有权有势,也是能拿捏的。你的父亲若从一开始就不能为你谋一门好亲事,将来多半也不能为你撑腰,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得为自己想想。”
完颜晴眼中含泪,但这一刻,却不知自己为何流泪,是伤心五公主的故去,还是为自己未卜的前途彷徨,她说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从名册被内务府收去,就好些日子没再开心过了。
毓溪递过帕子,温和地说:“是我言重了,你是有福气的姑娘,一定会遇上好人家,哪怕有万一,将来我这个四总算还有几分薄面,你与我和五公主相知一场,如今公主不在了,我更得替她护着她的好友。”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不能给您添麻烦。”
“真是个好孩子,好了,我送你出去,你安生到家,我和贝勒爷才安心。”
话音刚落,胤禛和胤禵从灵堂里出来了,完颜晴便规矩地退开几步。
胤禵则径直来到嫂嫂跟前,躬身道:“四嫂,我让您担心了。”
毓溪心疼地问:“傻孩子,难道四哥要你给我赔不是?”
胤禵摇头:“四哥要送我回宫,四嫂,这里就交给您了,您不必记挂额娘,我会照顾额娘,兄弟姐妹多,就该各使各的劲,眼下我不该守着姐姐,而是该守着额娘。”
见弟弟面上还有泪痕,毓溪顺手摸帕子,却忘了方才递给了完颜晴,而完颜晴只是捧着没擦眼泪,见这情形,立刻双手奉上。
不想胤禵只看了眼,就胡乱揉了揉脸,说:“四嫂,她是姑娘家,我不能用她的帕子。四嫂,我走了,您让四哥别送我,他今天够累的,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何况那么些侍卫跟着我。”
这几句话,又有了昔日十四阿哥的脾气性情,毓溪见胤禛松了口气似的,心里却更难受了。
她知道胤禛此刻一定在想,弟弟他还能找回来,而妹妹,再也找不见了。
“四嫂,我走了,您把四哥留下。”
“别嚷嚷,大晚上的。”
“四嫂,我走了姐,我走了!”
最后那一声,激得完颜晴一哆嗦,看见十四阿哥三步一回头的模样,禁不住潸然泪下。
“晴儿?”
“,我也该像十四阿哥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完颜晴说着,跪下道,“请恕罪,我今晚赶来,并不只是为吊唁五公主,实在是自从开始等着朝廷指派婚事,全家人都闷闷不乐。正如您所言,阿玛他没有能耐左右我的婚事,我们只能等。我很害怕,很彷徨,甚至十分厌恶,可我不敢在阿玛额娘面前表露,我怕他们为我内疚自责,兴许、兴许能嫁个好人家呢。”
“起来说话。”
“可我的心不诚”
“既然是朋友,你为公主悼念,而公主让你能有片刻喘息,如此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