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视，比最恶毒的嘲讽还要让人生气。
黑鳞王那张横亘天际的巨脸扭曲了一瞬。
若是换了那个暴脾气的龙象，此刻早就提着拳头冲上来和他拼命了，哪怕打不过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可眼前这个老道士，就像是一块在深海里泡了万年的顽石。
又臭又硬。
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好，很好。”
黑鳞王怒极反笑，声音震得周围的星尘都在颤抖。
“你想当定海神针？那本王就看看，你这根针，到底能定多久的海！”
他眼中的暴虐之色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见底的阴冷。
身为统御亿万黑鳞兽的王者，他从不是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蠢货。
之前的进攻已经被对方那种诡异的“太极”力场完美化解，若是继续强攻，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
黑鳞王看了一眼那个依然保持着虚抱姿势的老者。
他有一种预感。
如果自己真的本体降临，不顾一切地发动总攻，这老头绝对藏着能拉他同归于尽的底牌。
人族的疯子，他见得多了。
为了一个战术目标八阶自爆的事情，这群短命种没少干。
他黑鳞王拥有漫长的生命，还要在这个星渊中称霸万载，怎么能和一个快入土的人族老头换命？
不划算。
太不划算。
“传令下去。”
一道晦涩而强大的精神波动，瞬间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直接在所有黑鳞兽统领的脑海中炸响。
“停止自杀式冲锋。”
“围困！”
“把这片星域给我围死！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但也不许主动进入那个太极图的范围！”
命令下达的瞬间。
原本如同疯狗一般冲击防线的兽潮，猛地一滞。
紧接着，那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浪潮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
它们并没有撤走。
而是在距离天渊防线三百公里的位置停了下来。
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的宇宙中亮起，密密麻麻，如同地狱的繁星。
它们就在那里静静地盯着。
不进攻，也不撤退。
就像是一群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猎物露出疲态的那一刻。
……
天渊防线指挥中心。
“报告！兽潮停止进攻了！”
副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喜。
赵无极听到这个消息，他猛地抬头看向大屏幕。
果然。
原本红得发紫的警报区域，此刻虽然依旧密集，但那条代表着死亡冲锋的红线已经停止了推进。
“赢了？”
“黑鳞王怕了？”
指挥室里，不少参谋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刚才那一波攻势太猛了，如果不是归元子突然出手，防线起码要丢掉三分之一。
“不。”
赵无极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静止不动的红点。
“没那么简单。”
他是跟黑鳞族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兵。
这群畜生嗜血如命，只要闻到血腥味就会发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令行禁止的战术了？
除非……
他们的王，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长城之巅。
归元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张遮天蔽日的太极图并没有消散，而是依旧保持着恒定的速度缓缓旋转。
看似轻松，实则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海量的精神力。
“不攻了么……”
归元子眯起眼睛，目光穿透层层虚空，与那双巨大的黑色眼眸对视。
他在对方的眼里，没有看到挫败。
只看到了戏谑。
那是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星空深处，黑雾王座之上。
黑鳞王的本体正慵懒地靠在王座上，手里把玩着一颗刚刚从某个人族强者胸口挖出来的动力炉。
“人族啊人族，你们总是这么天真。”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归元子确实强。
强到连他都不愿意正面硬撼。
但战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这是一盘棋。
一盘以星河为界，以众生为子的棋局。
黑鳞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他在等。
等一个消息。
早在开战之前，他就已经把人族各大战区的情报摸得一清二楚。
上一轮的星渊大战，人族虽然勉强守住了防线，但代价惨重。
尤其是第二战区和第四战区。
那两个原本坐镇的八阶镇守使，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双双战死沙场。
虽然人族很快就调派了新的守备力量，但在这种级别的战争中，没有八阶强者坐镇，那就是最大的漏洞！
就像是一座大坝上，出现了两个肉眼可见的蚁穴。
而他黑鳞王，最擅长的就是顺藤摸瓜，把这蚁穴捅成滔天洪水。
“归元子，你能守住第一战区，你能守住整个天渊防线吗？”
黑鳞王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为了这次计划，他可是下了血本。
他没有把所有的兵力都压在这里。
在这里，他只需要用无穷无尽的炮灰牵制住归元子，让他动弹不得。
而在第四战区……
那里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不仅派出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八阶统领，甚至请动了隔壁紫晶族的一位八阶出手！
双八阶！
突袭一个没有同级别强者坐镇的残破战区！
这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但这正是黑鳞王的风格。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绝杀！
只要第四战区一破，那支精锐部队就会像一把尖刀，直接插进天渊防线的腹地。
到时候，整个防线就会被拦腰截断。
首尾不能相顾。
归元子？
哼。
到时候这老头就是瓮中之鳖！
他是救第一战区，还是去救即将崩溃的后方？
无论他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长城之巅，罡风凛冽。
归元子缓缓收回了虚抱的双臂。
那张遮天蔽日的太极图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化作无数细碎的流光，隐没在防线的能量护盾之中。
就像是平静水面下潜藏的无数暗流。
老道士低眉顺眼，轻轻拍了拍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不来了？”
他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却顺着精神力，清晰地传到了几百公里外的指挥中心。
赵无极死死盯着屏幕。
那里，代表黑鳞兽潮的红色浪潮已经完全静止，在距离防线三百公里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月形包围圈。
围而不攻。
除非，指挥他们的那个脑子，正在思考别的事情。
“总司令。”
赵无极按住耳麦，声音低沉沙哑。
“你看得比我清楚，这老泥鳅想干什么？”
归元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抬头，看向那片深邃黑暗的虚空。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但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视线，正越过自己，贪婪地扫视着整个天渊防线的布局。
“他在等。”
归元子淡淡说道。
“他在等什么？”
“等我们露出破绽，或者……”
归元子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嘲弄，
“等他以为的那个破绽，彻底裂开。”
赵无极闻言，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缓缓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那个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讽，七分杀意。
“果然。”
赵无极猛地转身。
巨大的星图瞬间缩小，视角拉高。
原本聚焦在第一战区的画面，瞬间切换到了数万里之外的另一片星域。
第四战区。
那是整个天渊防线目前看起来最“虚弱”的地方。
外界都传言，第四战区已经打空了建制，现在守在那里的，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
这情报没错。
至少在半个月前，还没错。
“黑鳞王这老东西，真以为咱们人族的八阶是大白菜，死两个就补不上来了？”
赵无极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想点，看了看周围严阵以待的参谋们，又烦躁地把烟揉碎在手心里。
“他算盘打得倒是精。”
“用炮灰把你这根定海神针钉死在第一战区。”
“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去捅我们的软肋。”
“典型的围点打援，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