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珩闻言,慢慢抬起了眼。
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贵妃失去了生育能力,这药自然是用不上的。
那么是准备给谁的不言而喻。
他眸色微动,指尖在楠木桌上轻敲。
便听那魏太医兀自说道:“这生子神药有没有效用先不说……这药里头虽是无毒的,但若是与一味香料结合,便会产生毒素。”
“久而久之便会伤及根本,不治而亡。”
“并且,据微臣所知,这香料乃是制作许多香的重要一味。其中的几种香颇受女子喜爱。”
“各宫的娘娘们库里都有这味香料制成的香。”
王德禄闻言,霎时间神色便慌乱起来,着急道:“那岂不是……若是用了这药,便一定会有一位小主……或者娘娘中招?”
魏太医道:“王公公所言极是。”
“这正是微臣所担心的。”
谢怀珩眸色泛凉:“这事,你可同太后说了?”
魏太医尤豫了片刻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本欲要说这药怕是有负面影响,太后娘娘便打断了微臣的话。”
“说……只要这药有效用,那些负面影响皆可不谈。随后便让微臣出去了。”
谢怀珩的神色骤然一冷,沉闷的气压如没了阻拦一般尽数汹涌而出,带着怒不可遏的气势。
吓得殿内的宫人们纷纷跪在地上。
王德禄颤着嗓音:“皇上息怒啊,好在这药应当是尚未用上的,纯美人还……”
谢怀珩冷冷睨了他一眼,王德禄脸一白,忙跪在地上给自己结结实实地甩了几个嘴巴子:“奴才失言了。”
死嘴,怎就这般嘴快了。
就听居高临下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沉声道:“把晚棠阁的香换了。”
他思索了片刻,声音平淡:“换成婆利国上贡的龙脑香。”
王德禄心中一惊:“皇上,这……怕是不符合美人主子如今的位分……”
这龙脑香极为稀有,在前朝可都是只供给妃位往上的娘娘用过。
不是王德禄觉得如今的纯美人配不得,但这属实不合规矩。
要赏,也得在纯美人小主到纯妃,亦或者是纯贵妃的时候再赏啊……
然而谢怀珩本就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
他可以在给位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事上守着些规矩。
但其他方面,他容不下任何束缚。
他一个帝王,赏些什么还需要旁的来置喙么。
谢怀珩的嗓音冷玉般微凉,透着几分危险和警告的意味:“王德禄,你的话很多。”
王德禄连磕了好几个头,不敢再吭声了。
心中暗暗又把苏稚棠的位置往上抬了抬。
腹诽着,他在皇上身边跟了有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圣上这般护着人的。
这后宫的天当真是要有翻天复地的变化了。
谢怀珩又漫不经心地跪在王德禄身旁一直在发抖的魏太医。
帝王的目光实在是太有重量,魏太医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肚子里跳出来了。
他呼吸都不敢放重。
额间的冷汗往下坠了一滴又一滴,漾出来了他紧张的眉目。
谢怀珩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除此之外,那生子药还有旁的什么负面影响么?”
“将你能想到的,和那药有关的内容尽数告诉朕。”
“越详细越好。”
君威难测,就连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怕成这样,魏太医更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哑声道:“皇……回皇上的话。”
“那药的成分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怕是没有民间传的那般玄乎,毕竟生子一事,关键还是看母体的身体是否可以受孕。”
以及男子的质量。
不过这句话他不敢说,皇上子嗣稀薄到根本没有一事,怕是……
魏太医瞳孔微颤,赶紧把脑子里那不但自己掉脑袋,九族也要一起掉的话给清空。
捡着能憋出来的说了:“而且那药不知为何,苦药居多,发苦发涩,喝着多半难以下咽。”
“从药效看,顶多只能起到一些活血养元的作用,至于对生子有无益处……臣不敢妄言。”
“还……还有。”
他忽然止住了嘴。
想到刚才王德禄只提了一嘴便磕破了脑袋,眼底忽然恢复了清明。
完了,他知道这么多,不会被灭口吧?
死嘴,怎就嘴快了呢?
谢怀珩还在仔细听着,见他忽而停顿,凤眼微微眯了眯:“还有什么?”
魏太医只好冒着必死地决心道:“还有就是……若是女子未满二十,身体的发育尚未完全,其实不太适合受孕。”
他顿了顿。
但天下女子,鲜少有二十岁之后才生子的。
皇上子嗣稀薄,对这种事当然也不会怎么看重罢。
不过,他也是从方才王德禄的话中猜测这位“纯美人”多半很合皇上的心,方才才下意识要将这话脱口而出。
魏太医正要请罪,便听头顶上载来陛下的声音:“那,该如何做才能避免她受孕?”
他一愣,暗中心惊。
不知为何似乎品出了些门道出来。
但他来不及深思:“微臣回头制些避子药便是,只用娘娘小主儿在侍寝前后喝,便能避个七七八八。”
谢怀珩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思索:“可能制成丹药?”
毕竟,如果靠喝那汤药,小姑娘若是觉得苦不愿意喝该如何是好。
闹起来也怪让人头疼的。
魏太医没想太多,忙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皇上,微臣就先告退了。”
谢怀珩敛着眸:“恩。”
在地上长跪不起的王德禄也是瞳孔地震,迟迟没有从谢怀珩刚才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
圣上这……这这这……
这不对吧!
王德禄心里头涌上了好几股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极了。
谢怀珩垂眼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那一坨,觉得有些碍眼。
皱了皱眉:“还不起来?”
“朕看你爬去御花园的水塘里头,同那龟兽相伴倒是合适。”
王德禄回神,谄媚笑道:“是,奴才这就起来。”
他站起身回到谢怀珩身旁弓腰候着。便听谢怀珩问:“什么时辰了?”
王德禄正要报上来,忽而福至心灵。
转了转眼珠子,道:“皇上,应当是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