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挂号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像无数道聚光灯，死死地打在苏晨身上。
这些目光里，有同情，有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共情。
是啊，但凡有点办法，谁愿意大清早来这种地方遭罪？
谁家里没有个病人？谁心里没有点苦楚？
之前那个小声嘀咕，觉得苏晨在演戏博同情的年轻人，
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嗫嚅着，看向苏晨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兄弟！别往心里去！你是个好样的！”
光头大哥重重拍了拍苏晨的肩膀，虎目含泪，
“你媳妇儿也是好样的！你们一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好人！”
“来！兄弟！插我的队！今天你要是不站我前面，你看我抽不抽我自己！”
“对！还有我！”
“小伙子，来我这儿！阿姨我今天不看了，先让你们看！”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起哄，而是发自内心的谦让。
苏晨却连连摆手，眼框泛红，声音沙哑却坚定。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大家的好意……”
他对着周围深深鞠了一躬。
“心意我领了，但不能因为我们家的事，眈误了大家！各位也都是等着救命的，我不能这么自私。”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身旁紧紧抓着他骼膊的秦婉茹，
那眼神里糅杂了万千情绪，有心痛，有愧疚，有不甘，
最后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
“我们……我们下午就得回老家了，还得拼命挣钱，给孩子凑下一次的治疔费。”
苏晨的声音很轻，却象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如果今天上午实在挂不上号，那……那可能就是命吧就是苦了这孩子，也苦了你……”
他抬起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妻子”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后无力地垂下。
一个男人，要承担病妻的医药费，要负担孩子的治疔费，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即便被生活碾压到了尘埃里，他依然保持着做人的底线和尊严。
这是一种何等悲壮的伟大！
现场，已经有人控制不住，捂着脸泣不成声。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后，彻底疯了。
【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
【我疯了，我彻底看不懂苏神的操作了！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这还怎么完成任务？】
【这单黄牛生意要黄了？为了人性光辉放弃一百万？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我无法理解！】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五层？我们都在第一层，苏神已经在大气层外思考问题了？】
所有人，无论是现场的群众，还是在线的观众，都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苏晨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身影从队伍的最前方，缓缓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夹克，面容普通，但眼神异常复杂。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回头张望，脸上的表情在纠结、盘算、震撼之间来回切换。
最终，他象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径直走到苏晨面前。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你去我的位置。”
男人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把位置让给你。”
全场哗然。
那可是第一个位置！
是今天上午特需专家号的绝对保证！
苏晨象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砸懵了，
他惊讶地看着男人，第一反应是拒绝。
“大哥！这怎么使得！您……”
“你听我说完！”
男人却粗暴地打断了他，他看了一眼周围，似乎豁出去了，大声说道：
“我……我不是来看病的！”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男人涨红了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就是个黄牛！我来排队，就是为了把这个号倒手卖了挣钱！”
他抬起头，直视着苏晨，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敬佩？
“兄弟，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我也有老婆孩子，我知道不容易，我……我他妈今天就算个人吧！”
他一把抓住苏晨的骼膊，用力往队伍前面拽。
“这个钱，老子不挣了！这个位置，给你！必须给你！”
这番惊天动地的自白，让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黄牛……
一个靠插队、倒号为生的黄牛，竟然主动让出了自己赖以为生的位置？
苏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纠结”，
他被男人拉着，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不断地想要挣脱。
“大哥！大哥你冷静点！你也是为了生活，我不能要你的位置……”
“你别他妈跟我废话！”
黄牛大哥急了，吼道，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就当我是可怜你！同情你！行不行！”
苏晨“挣扎”着，反复“确认”：
“大哥，你……你真是黄牛？你真把位置给我？”
“真的！比真金还真！快过去！别眈误了挂号！”
苏晨这才仿佛被说服了，
他眼框里瞬间涌出感动的泪水，一把反握住黄牛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大哥！你……你真是个好人！不！你是个好牛！”
“我们一家子，我们全家都感谢你！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
“噗……”
直播间里，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好牛？？？】
【我宣布，这是2024年度最佳称谓！好牛！】
【苏神：确认完毕，是友军，可以刀了。】
周围的群众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雷鸣般的掌声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好样的！”
“这黄牛有良心！”
“没错！谁说黄牛都黑心？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平时，他们对黄牛恨之入骨，但今天，他们由衷地为这个男人喝彩。
被苏晨称为“好牛”的男人，在群众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和掌声中，整个人都懵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让出了一个几千块的号，而是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拯救了世界。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使命感，从他的胸腔里喷薄而出。
他挺直了腰杆，脸上的市侩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圣洁的光辉。
“我……我头一回，为我是个黄牛感到骄傲！”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对着人群大声说。
“我们黄牛怎么了？我们也是凭本事吃饭！
我们只是挣点辛苦钱，给那些真正需要又没时间排队的人提供方便！
我们这个职业，也是有良知的！”
“对！说得好！”
“小伙子！你今天给我们上了一课！”
在苏晨一声声“大哥你真是活菩萨”“祝你好人一生平安”的感恩戴德中，
这位黄牛大哥感觉自己已经飘到了云端，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
他甚至还回头，对着那位依旧在发表感言的“英雄黄牛”，
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无比感激的笑容。
而被他拽到队伍最前面的秦婉然，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她看看一脸骄傲、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黄牛，
又看看周围那些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叔叔阿姨，
最后，目光呆滞地转向了身边的苏晨。
这个男人……你不也是黄牛吗？？
他费了这么大劲，把所有人都忽悠瘸了，
最后竟然是从一个同行身上，抢到了位置？
这算什么？
黄牛的内卷？
黑吃黑？
还是……降维打击？
秦婉然：……
秦婉茹：……
直播间全体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