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两位母亲魔幻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苏晨的耳朵里。
苏晨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却锐利如刀。
祈福法会?
88888元一次,
这帮人非但不觉得是敲诈,
反而感恩戴德,觉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真是钱多到没处花了?
不。
苏晨心里冷笑。
这不是富裕,这是愚昧,
是被人拿捏了人性的弱点,还心甘情愿地奉上钱包。
而这个消息,苏晨瞬间明白了。
这场声势浩大的水陆法会,
恐怕就是冯国斌和释永信这对豺狼组合,
在分道扬镳前最后的疯狂敛财。
一个求财的商人和一个假慈悲的大师,
他们的合作基础除了钱,还能是什么?
当钱捞得差不多了,或者分赃不均时,
他们那虚伪的合作关系必然会瞬间崩塌。
法会,就是他们摆在台面上的最后一顿盛宴。
吃完这顿,就该散伙了。
“等不了那么久。”
苏晨心中暗道。
他可没兴趣看他们内讧,要在今天,就在这座被鸠占鹊巢的寺庙里,
从内部把他们的根基彻底瓦解,
然后抓住致命的把柄,一举掀翻整个牌桌!
待会儿和冯国斌的会面,必须得好好设计一下了。
苏晨的脑子飞速运转。
第一,必须隐晦地透露自己的“优势”。
第二,人设不能崩。
继续扮演那个入世未深、有点愣头青、容易被忽悠的年轻人。
只有这样,冯国斌才会放松警剔,才会露出破绽。
但仅仅扳倒释永信和冯国斌,是远远不够的。
这座送子观音庙是合法合规创建的,
推倒一个释永信,
佛教协会大可以再派一个“释笃信”、“释坚信”来接管。
到时候,青城观依旧回不来。
想让道教的青城观重现天日,就必须有道教的力量介入。
想和佛教协会掰手腕,也只有道教协会才有这个资格。
苏晨的目光,落在了对面还在和饭碗较劲的青松道长和青月身上。
突破口,就在他们这了。
“道长,当初,你们为什么会离开道观?”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这个问题点燃了。
【对啊!我也好奇!要是道长和小道姑没走,不就没后面这些破事了吗?】
【晨哥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感觉有隐情!】
【以道长的暴脾气,要不是有天大的事,估计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吧?】
正埋头扒饭的青松道长动作一顿。
抬起头,平日里火爆的眼神此刻竟有些悠远和落寞。
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吐出十年的风霜。
“唉……”
“当年,山上的路还没修,香客一年比一年少。观里就我一个人,年纪也大了,凑合过倒也行。”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青月,眼神变得柔软。
“可这孩子,那时候才八岁。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在山上吃苦,连个学都上不了吧?”
“我就想着,带她下山,一边云游修行,一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老道我……也懂点医术,给人瞧瞧病,换口饭吃,总饿不死。”
“就这么一走,十年就过去了。”
青松道长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这孩子要是想留在山下,想上学,想过普通人的日子,我砸锅卖铁也供她。”
“可她偏偏懂事得让人心疼,非要跟我回来……结果,一回来就碰上这档子腌臜事!”
“气!”
猛地把饭往桌上一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米饭撒了一桌子,
但想起苏晨的计划,
又强行把滔天的怒火压了下去,
抓起碗筷,化悲愤为食欲,再次把米饭扒拉回碗里,
疯狂扒拉起来。
青月小声地补充道,
“俺觉得跟师父在一块儿挺好的,师父就是俺爷爷。再说了,师父年纪大了,俺得照顾他。”
她的话语朴实,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坚韧。
直播间的观众们彻底破防了。
【呜呜呜,青月小道姑也太好了吧!好懂事啊!】
【原来暴躁道长背后还有这么温柔的故事,是我肤浅了。】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人啊!为了养孙女下山十年,悬壶济世……再看看那个8万8点灯的释永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反差萌!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青松道长的铁粉了!道长骂人真带劲,心肠还这么好!】
苏晨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信息。
但是还远远不够!
“道长,关于青城观的一切,无论多小的事,所有的信息,都请全部告诉我!
这直接关系到我们后续,能不能让道观恢复原样!”
恢复道观这四个字,象一道惊雷,让青松和青月同时愣住了。
他们扒饭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苏晨。
恢复道观?
在他们心里,道观就是家,
是从小生活、修行的地方,是根。
可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他们还真说不上来。
就是一座山上的老房子罢了。
看着两人迷茫的表情,苏晨叹了口气。
果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着怎样重要的“武器”。
苏晨换了个更具体的问题,
“这个道观,是家传的吗?还是……?”
至少知道道观的源头在哪里,
或许就有办法应对现在的局面。
青松道长摇了摇头,回忆道,
“不是家传。青城观自古以来,就是师徒传承。
而且收留的,基本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无牵无挂,入了道门,便以道观为家。”
哦?
孤儿?
苏晨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简直是天赐的弹药!
一个专门收留孤儿、给予他们庇护的慈善道观,
被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和一个被逐出山门的野和尚,联手霸占,
改造成了疯狂敛财的工具!
这要是捅出去,舆论会是什么反应?
冯国斌和释永信将瞬间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那……其他人呢?观里的其他师兄弟呢?怎么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
这个问题一出,斋堂里热闹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青松道长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双手紧紧攥着筷子,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斗。
过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松开手,将筷子轻轻放在碗边。
抬起头,用一种苏晨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混杂着巨大的悲痛、悔恨。
“你跟我来。”
青松道长的声音沙哑得象被砂纸磨过。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站起身,佝偻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沉重。
“不知道……那个地方,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