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泉峰?”
张青指尖的敲击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丹泉峰以培育灵植、炼制丹药闻名。
其中弟子多精于草木之道,多半不善斗法,这陆丰又是……
“灵植夫一脉……”
放下茶杯,三缕短须随着轻笑微微颤动,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轻视。
“倒是个清净去处。只是师弟既修此道,怎会突然来这青河坊?要知道,这里可不比丹泉峰的温室,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会惹上麻烦。”
这话看似关切,实则暗戳戳地指出灵植夫一脉修士不善争斗,怕是应付不来别处的复杂局面。
毕竟在青阳宗,灵植夫虽不可或缺,却远不如剑修、丹修那般受重视,论及实战能力,更是常被其他脉系弟子看轻。
陆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茶水的清冽冲淡了几分雅间内的微妙气氛。
仿佛并未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轻视,语气淡然。
“些许私事,办完便走。”
简单的八个字,不卑不亢。
既未详述缘由,也没顺着对方的话头自谦。
张青见状,眉梢微挑,心中对陆丰的轻视稍减。
这师弟虽看似温和,却透着一股子沉稳,倒不似寻常灵植夫那般木纳或怯懦。
沉吟片刻,又道。
“青河坊虽小,却也藏着不少门道。师弟初来乍到,若是遇到难处,尽可来找我。毕竟同属青阳宗,自当相互照拂。”
这话多是客套,不过陆丰的确有些事情要办。
当即也不客气,微微颔首,顺着话头说了起来。
“多谢张师兄好意。说来,此次前来,的确有一事想劳烦师兄。”
张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本以为只是客套几句,没想到这家伙还真不客气。
放下茶杯,正了正神色,问道。
“师弟请讲,只要不违背宗门规矩,力所能及之事,张某自当相助。”
“此事倒不违规矩。”
陆丰语气平缓,刚要回答。
雅间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李尧抱着一个雕花酒坛快步走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张师叔,陆师叔,酒取来了!”
“咣当” 一声,酒坛刚放在桌上。
醇厚的酒香便顺着坛口溢出,雅间内的气氛顿时活络了几分。
李尧熟稔地取来三只酒杯,小心掀开坛封。
琥珀色的酒液汩汩倒入杯中,泛起细密的酒花。
“张师叔,这酒果然名不虚传,光闻着就让人醉了。”
李尧将酒杯倒满分别递到两人面前,笑着热络起氛围。
“方才在楼下听掌柜说,这酒在酒窖里存了足有二十年,寻常客人想买都买不到呢。”
张青接过酒杯,目光在陆丰脸上转了一圈。
见对方并未再提方才的话头,便顺着李尧的话笑道。
“二十年算不得久,只是这青河灵犀草逐年稀少,如今想再酿出这味道,已是难了。”
说着举杯示意。
“来,陆师弟,尝尝这坊市的薄酒。”
陆丰闻言端起酒杯,送到了嘴边。
酒液入口温润,顺着喉咙滑下,一丝微弱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散开,带着草木的清灵之气。
细细品味片刻,颔首赞道。
“确实是好酒。”
李尧见状,面色大喜,连忙举杯附和,三人碰了碰杯。
雅间内的话题也是随即转到了坊市的近况与青阳宗的琐事上。
李尧偶尔说起宗门内几位长老的趣闻,张青也插言补充几句驻守坊市的见闻,陆丰则多数时候静静听着,很少开口。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几碟精致的灵食小菜推门而入。
一一摆在桌上,香气与酒香交织,更添了几分宴饮的氛围。
酒过三巡,坛中灵犀酿已去了小半。
张青放下酒杯,忽然看向陆丰。
“方才师弟说有一事相托,不知是何事?”
李尧正往杯中倒酒的手一顿,转瞬便若无其事地倒了起来。
耳朵却是悄悄竖了起来,不敢放过一丝细节
他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刚刚离开的片刻,两人已在言语间互相试探了几分。
陆丰放下酒杯,看向张青。
“实不相瞒,我与李师侄此次前来,除了处理私事,还受五族所托,想解决黑煞堂之事。”
“黑煞堂?”
张青眉眼一挑,疑惑一声,呷了口酒,才慢悠悠开口。
“那群占了青河中游灵脉的散修?倒也算有些手段,这几年在清河坊闹得确实不浅。”
陆丰点了点头,直截了当道。
“据我所知黑煞堂能在青河坊站稳脚跟,少不了坊市诸位管事的‘照拂’。”
李尧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没想到陆丰竟如此直接。
连忙打起了圆场。
“张师叔,陆师叔也是担心……”
“无妨。”
张青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陆丰身上带着些许诧异。
似乎也未料到他如此直白,神色渐渐沉了几分。
“师弟初来乍到,有所不知 —— 青河坊鱼龙混杂,管事们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了维持坊市安稳。黑煞堂虽占了灵脉,却也按时向坊市缴纳灵税,只要不闹出人命,一般都是让他们自行管理,不会过多干涉。”
说着,抬眼对上陆丰的眼神,嘴角笑意更甚,话语间护短的意向极为明显。
陆丰见到这一幕,似乎早有预料。
都说清河坊驻守修士为人护短,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却不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张青。
直到对方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才缓缓开口,语气不高,却字字清淅。
“张师兄说的‘维持安稳’,是指对他们掳走清河坊修士与凡人的事视而不见?”
张青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微蹙。
“师弟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陆丰轻哼一声,未再言语。
沉默了许久。
张青见他这般,却有些坐不住了。
脸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
“掳走修士与凡人?陆师弟,此事可不能妄言!黑煞堂虽蛮横,却也知晓坊市规矩,断不敢在我青阳宗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陆丰早有预料,没有过多解释,转头对李尧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尧见状,看了一眼张青。
轻叹一口气,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卷,双手捧着递到其面前,低声道。
“张师叔,这是弟子与陆师叔近期搜集情报。
近三年来,清河坊及周边村落失踪的修士与凡俗,共计二百一十五人。这些失踪的人,最后多是出现在黑煞堂控制的灵脉范围。”
张青听到这话,面色顿时黑了下来。
李尧也没停,继续添了把火。
“同时,我们还打听到,黑煞堂的修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一批修士或凡人送进自家寨内,进去之后就从来没见出来过。”
说着,将纸卷往张青面前推了推,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这些线索绝非伪造,每一笔记录都能查到具体来源,失踪者的亲友也都还在坊市周边,师叔若不信,尽可亲自去查。”
说到这,对上张青那张已黑如锅底的脸色,李尧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却没打算停,语气多了几分怀疑。
“这黑煞堂掳走他们,绝非寻常的劫掠 —— 若只是为了财货,何必做得如此隐秘?
弟子怀疑当然只是怀疑师叔不要多想”
说话间,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陡然变得神秘了几分,沉声道。
“这黑煞堂背后怕是有血神教的馀孽,若真有血神教馀孽作崇……张师叔在这清河坊驻守十馀年,坊市风吹草动怕是都瞒不过您的耳目。
这些事情若是让宗门知道了,师叔您驻守此地……怕少不了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