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鹰烈便抬手示意众人继续往前潜入。
他率先弓身迈步,可脚刚踏出半步。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脚步僵在半空,再想往下落半分都觉得无比吃力。
鹰烈面色骤变,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暗暗使力,却发现整个像被一副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四肢彻底失去了控制。
腰间鹰羽还在随着残风晃动,身体却连眨眼都做不到。
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惶。
“这怎怎么回事?!”
灰雀惊呼声卡在喉咙里。
刚抬起的手臂被定格在半空,脸上血色霎时间褪去。
其馀三人也尽数中招,全都保持着刚才潜行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壮硕的身躯绷得笔直,肌肉贲张却无处发力,憋得脸色涨红。
“是谁?!”
鹰烈强行调动体内气血,想要冲开这诡异的束缚。
却发现体内气血如同陷入泥沼,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来。
眼角馀光飞快扫视四周。
茂密枝叶在晨雾中影影绰绰,声音沙哑得象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压抑怒火。
就在几人挣扎无果、心头发沉之际。
一道空灵声音突然在林间响起。
声音不辨男女,没有丝毫起伏,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象是直接回荡在几人的脑海里,轻飘飘的,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你们不是这附近部落的人吧?
来到此地做什么。”
声音落下,林间的风都仿佛停了。
鹰烈心头狠狠一震,这声音里的威压,竟让他体内气血都跟着战栗。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对方到底是谁?
强压下心中惊惧,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咬牙攒足力气试图开口。
“这位大人我们只是邻地部落的旅人,路过这片山林时,见周遭草木有些稀奇,心中好奇才过来看看,绝无冒犯之意!”
“路过此地?”
空灵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半分喜怒。
“装神弄鬼的东西!
有本事现身一战,藏头露尾算什么能耐!”
站在队尾的蛮牛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脖颈青筋暴起,眼球瞪得赤红,扯着嗓子嘶吼道。
“闭嘴!”
鹰烈眼神狠厉如刀,死死瞪着蛮牛。
想抬手,却被束缚得纹丝不动,只能用眼神传递愤怒。
“此等神异手段,岂是你能妄议的?!给我住嘴!”
蛮牛被他吼得一怔,脸上怒容僵了僵,却依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只是不敢再大声叫嚷,腮帮子鼓得老高,眼神里满是憋屈。
鹰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焦躁,再次对着虚空躬敬开口。
“大人,我这兄弟性子鲁莽,不懂规矩,冲撞了您的威势,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等真的只是路过,看完便走,绝不逗留分毫!”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许久过去,依旧半点动静没有。
林间寂静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死死压在几人胸口。
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带着草木的湿意,在空旷的林间格外清淅,反倒衬得周遭愈发诡异。
鹰烈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浑身肌肉绷得象拉满的弓弦,连后背都被冷汗浸透,黏腻兽皮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瞳孔死死盯着前方幽深的密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灰雀站在旁边,眼球瞪得滚圆,被束缚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若不是这股无形力量撑着,他怕是早就瘫倒在地了。
就在几人快要憋得窒息的时候,那道空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于他们而言,这声音竟如救命符一般。
“走吧,别再踏入这片山林。”
话音刚落,束缚几人无形力量陡然消失。
“噗通”一声,灰雀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潮湿的泥土大口喘气。
鹰烈也跟跄着后退两步,连忙扶住旁边的树干才稳住身形。
攥紧拳头,眼神里满是后怕,却不敢有丝毫停留,沙哑着嗓子低吼。
“走!快撤!”
话音未落,转身就往密林外冲,脚步跟跄却异常急促。
另外几人也连忙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往外跑,裤腿被树枝刮破、都顾不上管。
几人跟跄逃走的脚步声渐渐隐没在密林深处。
林间重新恢复了寂静。
光影微动间,一道挺拔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几人刚刚消失的地方。
此人正是刚结束闭关的陆丰。
身上已然换下了之前的皮短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青色长袍。
面料似绸非绸,泛着淡淡哑光,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绣着极淡的流云纹路,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既不显张扬,又透着几分出尘气质。
长袍下摆被林间微风轻轻吹动,拂过地面落叶却未沾染半点尘土。
陆丰拂去肩头沾着的草屑,动作轻缓。
目光落在鹰烈等人逃走的方向,瞳孔微眯,掠过一丝思索。
“这就是枭部的人?……”
眉头微蹙,低声自语了一声。
在溶洞闭关时,他的神识便已笼罩整片山林。
鹰烈一行人刚踏入地界,一举一动便被他察觉得一清二楚。
这几年在洪部居住,他对周边部落的情况也有了一定了解。
枭部是这附近部落之一。
素来凶悍好斗,与洪部积怨已久,常年在边界劫掠,腰间的墨黑鹰羽便是他们最鲜明的标识。
前几年他还救治过一些因和枭部起冲突而受伤洪部汉子。
此番见几人鬼鬼祟祟潜入山林。
来意定然不单纯,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便出手呵斥着将人赶走了。
先前他迟迟未曾回应,也是有意为之——故意晾着他们,算是给这几个擅闯地界的枭部人一点小小的惩戒。
陆丰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些琐事。
指尖凝起一缕微弱灵力,随手一挥,地面上鹰烈等人留下杂乱脚印便被灵气悄然抹平。
做完这一切,转身望向洪部所在的方向。
如今修为突破结丹,体内多年积攒的旧伤也基本痊愈,已然没了继续滞留的理由。
“是时候离开了……”
轻轻叹了口气,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在这部落安安稳稳过了这几年。
看着洪部族人的淳朴热忱,倒让他生出了几分不舍。
但这份不舍很快便被压下。
抬手摩挲着腰间的灵兽袋,袋中银汐伤势拖延不得,必须尽快想办法查找治疔珍稀材料。
还有阿白,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过得怎么样了?
好在通过脑海中缔结的血契,还能清淅感受到阿白的气息平稳,应当没什么大碍,这也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思绪翻涌间。
陆丰不再尤豫,迈开脚步朝着洪部的方向走去。
巫祭的石屋内,光线从石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石桌上铺着一块厚实兽皮。
上面摆着十几个粗陶碗,碗沿还带着些许泥土痕迹。
碗里分门别类盛放着灵草、矿石,还有半碗澄澈露水。
山瑶正弯腰站在桌前,手里捏着株灵草,嘴里低声讲解着。
“巫祭婆婆,这‘凝气草’要撕成三瓣。
只留中间的嫩芯,和‘赤阳花’花瓣混在一起,才能中和寒性。”
说话时眼神格外专注。
巫祭坐在对面的石凳上,身子佝偻着,浑浊眼睛紧紧盯着其动作,手指也跟着山瑶手势比划,时不时点头,应着。
“记住了……”
原来山瑶是在教巫祭配药,她所用的配药法子,还是先前从陆丰那里学来的。
就在山瑶指尖刚要碰到装着矿石粉的陶碗时。
石屋中央光影忽然晃动了一下。
没有半点声响,一道青色身影凭空出现在屋内,身姿挺拔,仿佛打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与石屋的古朴氛围形成了淡淡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