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坤说完，首先落得郑卫建一阵感慨。
“是啊，改开到底怎么样，就看老百姓过的好不好就行了，这几年日子眼见着活泛了，前儿去东单，我小学同学的父母王婶支了个早点铺，炸油饼，小米粥，一早就排大队，一个月能挣小两百，比一家双职工夫妻挣得还多。
再一个就是铁路大院那些年轻人，在三里屯倒腾什么进口电子表，一块西铁城”就能赚十块钱，这要是搁前些年，早算头鸡到吧”了，这说明改开市真能让老百姓得到实惠。”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在场的几人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郑家是坚定不移跟着老人家走的，改开派。
这条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好的，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他们一起去探索。
方坤又是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快，心思活络不说，关键还挺能闹腾，所以这才有了这场对话。
郑向阳开口道：“哎，个体户的发展速度的确是挺出乎人意料的，市场日渐活络不假，可这对很多轻工业国企冲击太大，东郊有些老机床厂，还是按老法子干活，零件堆着没人管，现在还好些了，起码干活儿积极了些。”
郑卫东在一旁跟道：“爸，要我看这些人就是知道自己干好干坏，干多干少，自己手里捧着的是铁饭碗，反正国家养着自己，在香江那些集团公司，你干的好就干，没能力直接辞退，讲究的是择优录用，有压力才有动力，咱们的确得动动了。”
这个问题短时间内根本无解，就象杨学兵在老家办罐头厂一样，厂子小的时候，你想怎么弄都行，毕竟船小好掉头。
可一旦体量上来了，在原有的规划上哪是轻易能变动的。
不动，就象温水煮青蛙，迟早有水开的那一天。
动了，又象是在锅下直接添了一把柴，水烧开的时间只会又快又烈。
方坤抿了口茶，茶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刚开始喝，你只会觉着入口涩，除此之外别无他感，好象还没一杯糖水来的好喝。
很多人喝茶，刚开始多是受家里长辈和单位同事的影响，喝的多了，感受也就不一样了。
景迈山的极品普洱饼，冲泡后茶汤呈透亮的琥珀色，入口初有股苦涩感，但迅速转化为回甘，并伴随着花香，果香这些细腻的香气。
重点是冲泡次数越多，层次变化越大，回甘持久，茶气厚重。
方坤现在要是想要，大可以大费周章的托人去景迈山买，可这哪里抵的人家内部特供，待会儿走的时候，高低得顺他一块儿。
“这个问题如果企业自己不自改，在我看来，迟早会在内外市场的冲击下被迫发生变化，要么一年比一年亏亏到破产，最后重组，要么就是现在就自改，改组织结构，改经营理念，换年轻的领导班子，引进先进设备，学习先进的企业管理制度，这是未来的一个大趋势。”
郑卫建在一旁掐着烟，笑道：“这不成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了？”
“还真有点这个意思，不过在做生意发展经济上，咱们不得不承认，这些老牌帝国的确是比咱们做的好的。”
“6
“”
书房内烟雾缭绕，这次书法谈话谈到后面内容很杂，氛围也很轻松。
方坤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毕竟接触不深，哪怕在外界看来，他已经跟郑家栓着了，可有的话他注定不能说出口。
不过大的话题不能讲，小的话题还是很轻松的，尤其是他和郑卫东在香江这次变现后的后续发展。
郑卫东决定两面开花，华成地产在香江要继续发展。
联合声明一签署，在未来的十三年里香江会有一个稳定的过渡期，这也是大量资本开始进入的原因。
“我在回来之前想了很多，刚开始是想进军工业的，可后来一想带资进场，无非就是引进设备，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做强，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自己发展是很难的，我又想到自己很喜欢车，在香江还买了一辆奔驰豪华轿车，一辆轿车除了乱七八糟的各种配件零部件外，最最重要的还属半导体芯片”
郑卫东的话让方坤感到惊愕，他是真的听呆了。
这厮把钱带回来办厂，办什么厂子他都不稀奇，哪怕是建酒店建商场，唯独听见了半导体芯片这几个字。
郑卫东还在往外秃噜，这段时间他真是好好的考虑过自己该做什么，国内的半导体芯片发展阶段他也打听过，很难。
方坤也知道一些情况，我国的半导体芯片产业，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时至今日，在中科院黄院士的带头下，现在我们的芯片技术是绝对领先全球的。
可现如今因为大幅度压缩科研投入，半导体相关的研究经费不是拦腰砍，而是直接给断了。
最为关键的是。
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与其花那么多钱投入研发，还不如直接买。
在学校方坤偶然见过一次柳联想，这家伙就一直奉行造不如买，买不如租。
如果是小本买卖，刚开始经费紧张，自然可以为了节省开支而进行买租。
可这明显不是什么小本买卖，方坤只能感叹这些家伙目光短浅，急功近利。
一顿饭吃完，顺了两块儿普洱饼，方带着宁姚闺女离开，郑卫东和郑母给送到门口。
“你们在屋里都聊什么了，能有小一个小时。”宁姚好奇道。
“瞎聊，什么都唠两句，对了，你们电视台那个四世同堂拍的怎么样了？”
“你这转移换题的功夫一点都不精湛，”
宁姚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跟你的潜伏应该碰不上，你个人一下子砸进去四十万，电视台可不行，每年的任务和经费都是有限的，今年只是定下来，最早明年才能动工呢。”
方坤不得不又想起他的《人生》，卖给八一制片厂两年了，真是一点动静都没。
闺女给放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脚踩着鞋子一颠一颠的，走还不利索，还想小跑。
方坤在后面护着，见快倒了，一把给抱进怀里。
小丫头咯咯咯笑个不停，先看了眼宁姚，又道：“粑粑，糖。”
“想吃糖了？不是刚吃饭么。”
宁姚在身后开口道：“刚才在郑卫东家果盘儿里有巧克力，我拿了俩，这么小哪能吃糖。”
方谷雨说的糖是巧克力，这么小牙口还没长全怎么可能吃糖，就是能吃了宁姚也不敢给她吃，万一一整个往下咽卡住怎么办，也就上次碾碎喂了点巧克力，这丫头记住了。
八四年的冬天悄然而至，每年的雪来的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早晨一出门，白花花一片，院子里，树梢上，房顶上落了两节手指头的厚度嘎吱嘎吱踩在雪上，现在厕所，解决万个人问题后开始站桩，宁姚则是起床先烧水。
自家老公要泡茶，她得煮鸡蛋，还得热昨晚拿的鲜牛奶。
邓辉和赵彦路上碰见，一起上门，方坤瞪了这家伙一眼。
前段时间在京城饭店那事儿他听说了，事后那个门卫下班，当晚就被人敲了闷棍，打的不轻，人家直接报了警。
“哥。”邓辉弱弱喊了一句。
方坤则是看向赵彦，笑道：“赵哥，前段时间的全国武术大赛举办的怎么样了，要不是我还得给学生上课，高低得去凑凑热闹。
“快别提了，”
给人请进屋，脱外套的功夫，赵彦继续道：“拳脚类的还好些，兵器类的第一天就死了两个，伤了十二个，有三个还是重伤，后面兵器类的比赛直接被叫停了。”
不停不行啊，照这么比下去，最后估计没一个能站着领奖的。
方坤听着讶然：“这么惨？只兵器类被叫停了？”
“原先武协还想只禁刀剑类的，后面干脆决定全禁，拳脚类的还好些，不过下三路的致命招儿不能用了，绝大部分人练的就是这个，现在倒好，这禁那禁，上了场都不知道该使什么了。”
邓辉在一旁听得咋舌，赵彦却是继续感叹。
现在社会要发展，侠以武乱禁，武术这个东西，感觉是真的是越来越不需要了。
方坤也一阵感叹，好象也就是从这一届全国武术大赛之后，武术开始更多的被改良成了表演性质的套路比赛。
一个行业的落寞不是人力能为的，更多的是大势所趋。
“您这次来是？”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这次来是给你送请束的，形意门唐剑和周芳芳的婚礼，婚礼在冀省伏灵山外面的小镇上，离京城也不算远。”
方坤看了眼请束，红底儿黑字，用的还是繁体。
“这俩人我都见过，没想到能走一起。”
“打小就一起长起来的，能走到结婚也不奇怪，年前周末，也就一天时间，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对了，现在不是鼓励个体户发展嘛，门里之前一直是在山上自给自足耕田过日子。”
赵彦继续道：“之前的接触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咱们天南海北散的师兄弟是多，可兜儿里都是紧巴巴的，要不是你接济，也只够个坐火车住旅馆的钱了，门里打算让一批资质中庸头脑灵活些的弟子出去做些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好事啊，咱掌门还挺跟时事的。”
武术的落寞是必然的，可仍旧会有一批人选择坚守。
这个圈子对老百姓而言本来就小众，大不了再隐一些罢了，指望这些传承已久的大门大派宣布解散，那是不可能的。
赵彦继续道：“我们这些人舞刀弄枪擅长，可要是做生意那真是两眼一抹黑，第一批等婚礼办完就出来，暂时打算先在天津卫和广州这两个地方，你做生意厉害，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给指点指点。”
说是指点，其实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自己帮一把。
方坤笑道：“咱门里也有高人吧，选哪儿不好，选了天津卫和广州这两个地方。”
“侯师叔祖精通周易，反正他老人家起了一挂说是要做生意最好去这两个地方，算卦这些东西现在的年轻人是不信了，可我们还是要信的。”
不信不行啊，相信科学是主流，可在主流外面，被刻意抹掉的东西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道士的云簸箕他是亲眼看到过的，那速度比火车快多了，没见过之前，他也认为术法什么的都是扯淡，可他真见了啊。
形意门里的几个师叔祖，各自精通形意十二式里的一手绝招，能活到现在的多多少少都已经脱离了些正常人的范畴。
方坤问到化劲之上还有没有路可走，赵彦笃定的说有，就是自己不知道。
这对话内容，一圈下来可是给邓辉听懵了。
都这年头了，什么武术比赛还能死人的，而且他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晃悠，咋没听说过还举办了全国武术比赛。
送走赵彦，邓辉跟在方坤后面：“哥，你说的那个电器维修店开起来，招了两个会修电器的退休老师傅。”
“生意怎么样？”
“刚开始还得一家家上门去找，名头打出去后，主动上门的客人多了不少，能修的修，不能修的他们就卖，多是些上了十年的老黑白电视机，收音机。”
“铮子的那批松下电视机散完了？”
“早散完了，这玩意儿你别看它贵，那些大院儿里的阔主儿还有赚了钱的个体户，一听说是日笨过来的牌子货，都是抢着要呢。”
松下tr—101ct彩色电视机，日笨本地市场价在八万四千八百日元，折合成软妹币是四百二十四块钱。
韩铮批发价每台七万八日元进的，来了国内直接卖1999软妹币，就这都供不应求。
贵？
有些人买的就是这个贵字！
除掉中间的运输成本和需要打通的关节花费，一台电视机少说能赚九百块钱，邓辉知道后属实是羡慕了。
这可比他散裤子有赚头多了，他之前虽说不在意，可还是担心韩铮回来，自己又回到之前那个跟在身后的小卡拉米，合著铮哥在香江那边混的比在这边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