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诗阁的山门,清幽雅致,与魔宗内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邪之气截然不同。
此地翠竹成林,清溪环绕,一座座古朴的楼阁掩映于山水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草木清气,时有琅琅书声自窗棂传出,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显此地的宁静与脱俗。
山道旁的凉亭内,几名年轻的弟子正围坐一堂,潜心研读着手中的诗文古籍。
“师兄,此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晚辈总觉得其中意境虽美,却少了一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若用于对敌,是否稍显软弱?”一名弟子虚心请教。
被称作师兄的青年闻言,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师弟此言差矣。《礼诗诀》的精髓,在于以意境引动天地之力,而非单纯的杀伐,此句看似温婉,实则蕴含着无尽的离愁与牵挂,若能将这份情感催发至极致,便可束缚敌手心神,使其战意消弭,不战而屈人之兵。道途万千,并非只有刚猛才是致胜之道。”
那弟子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茅塞顿开的敬佩之色:“师兄高见,是师弟肤浅了。
就在这时,一道玉色的流光突然划破云层,以惊人的速度朝山门疾驰而来。
“快看!是师姐她们回来了!”一名眼尖的弟子最先发现了那艘熟悉的玉舟,当即惊喜地高声喊道。
此言一出,所有弟子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不约而同地朝着玉舟降落的地方望去。
“师姐回来了!也不知此次六爻山之行,收获如何?”
“那还用说?有师姐在,定然是马到功成!”
“是啊!也不知师姐她们在秘境中遇到了何等凶险,可千万要平安无事才好!”
众人的议论声中,那艘巨大的玉舟已平稳地降落在地上。
舱门开启,一道素白的身影率先走了出来,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师姐。
“师姐!”
“师姐回来了!”
弟子们见状,脸上的喜色更浓,纷纷围拢上前,七嘴八舌地问候起来。
然而,面对众人的热情,那“师姐”却只是淡淡地颌了颌首,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带着身后的几名同门,步履匆匆地朝宗门大殿的方向走去。
她的离去,让原本还非常热闹的场面,渐渐冷却下来。
只剩下留在原地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师姐这是怎么了?”一名弟子忍不住嘀咕,“怎么感觉——师姐的样子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人反驳道,“师姐她向来不都是这副模样吗?况且,师姐刚从秘境归来,想必是身俱疲,急着去向阁主复命吧。”
“或许吧—”那名弟子挠了挠头,虽然心中依旧觉得有些违和,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这份疑虑,压在了心底。
与此同时,化作师姐模样的文山,正竭力抵抗着脑海中那股外来的记忆洪流。
此地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对他而言本该是全然陌生的。
可在师姐记忆的冲击下,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却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幼时在处诵诗的场景;他听到了那琅琅的读书声,耳畔便仿佛响起了师尊昔日的谆谆教悔。
我是谁?
我究竟是文山,还是黄秀秀?
这个念头,开始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滋长。
哪怕他已经有了对抗外来意识的经验,可师姐的意志实在太过庞大,太过驳杂。
他需要耗费大部分心神,才能在两种、或者是三种不同的记忆中,维持住自己的真正意识。
甚至直到此刻,为了保住自己的意识,他都不敢全盘接收师姐的记忆。
因此,关于礼诗阁的许多内容,他依旧一无所知。
然而,她已经来到了宗门大殿的门口。
大殿古朴而庄严,散发出一股岁月的沉淀感。
“师姐”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几位同门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歇息吧,我独自一人,进去向师尊禀报即可。”
众闻,纷纷躬身礼,转身离去。
待到所有人都走远,“师姐”也并未立刻进去。
他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将接下来要说的话,都仔细地推演了一遍,这才迈开脚步,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殿门。
大殿之内空旷而肃穆,光线通过高窗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堂的深处,只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穿素色道袍的老妪,满头银发被一根古朴的木簪缩起,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可那双眼眸,却清澈而温润,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慈悲。
文躬敬地上前去,在那老妪前站定,躬身礼,轻声道:“师尊。”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温润的眼眸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随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哎。”
“你不是秀秀。”
此言一出,文山立即心神剧震!
他不是没有预想过这种场景,可刚一见面,就被对方一眼看穿,这一幕,还是让他感到了胆战。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疑惑问道:“师尊,您这话是何意?”
那老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她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不是她,你只是一个继承了她记忆的同门弟子罢了。只是她的神魂太过强大,将你的神魂复盖了过去,所以,你才会以为自己是她。”
文山愣住了。
他没想到,师姐的师尊,竟会将这件事的真相,如此坦然地告诉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合情合理。
就算他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师姐,可在旁人的眼中,他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与其让他一直活在混乱之中,倒不如一开始,就将一切都说明白。
想到这里,他突然说道:“师尊,弟子不太明白。但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我—还有机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老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是你的师尊。”
但她顿了顿,又突然话锋一转:“罢了,你继承了她的天赋与能力,这份天资,也足以让老身收你为徒;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先找回自己。”
“老身会助你恢复原来的身份,徜若你成功了,便说明你已将她的一切都完全掌握,到了那个时候,你便也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
听了对方的话,文山又不禁愣了一愣。
他发现,大部分正道之人,虽然行事有些魔怔,可其中许多人,却又善良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是假象,还是真的?
他思索了片刻,终于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开口说道:“师——阁主,此次六爻山之行,秘境内出现了妖兽,此事非同寻常,我等——该如何应对?“
被称作阁主的老妪闻言,那慈祥的脸上,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吗?”
文山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对此事,好象也并不十分意外。
就象是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他回想起秦一见到魔宗宗主的时候,那位神秘的宗主,似乎也并未对此感到过多的惊讶。
难道说,对于各大门派的宗主而言,他们其实早已知晓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文山还在细细思索,对却突然向他问道:“你,获得亥算传承了,对吗?”
他立刻点了点头,沉声道:“幸不辱命!“
“既然如此,你便要小心了。”阁主的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那些妖族,就是为了这条道途而来的,你既有了这条道途的传承,便要小心它们盯上你。“
文山疑惑地问道:“可是,此方世界,不是已经没有妖兽了吗?它们——从何处来?”
“是此方世界的五虫不会诞生灵智,并非没有妖兽出现。”阁主耐心解释道,“每隔一段时日,妖兽都有可能凭空出现,只是最近——它们出现的频率确实低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每一次妖兽现世,都是一场灾难,很多时候,我等都无法将其彻底击杀,只能将其击退,它便又从此消失无踪,再也寻不到踪迹。“
“但每次有获得亥算传承,都必定会有妖族出现,总之,你万事都要。”
阁主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玉佩,递给了他,“这块玉佩你且收好,万一妖兽出现,便捏碎它;但其他时候,切莫去动它。“
“好了,想必你也已经很累了,先下去歇息吧,等到明日,你再来寻我。“
“这段时日,你若是想不起自己是谁,便先以秀秀的身份活下去,也免得宗门之内,人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