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楚慧,林知晚心里象是压了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回病房,而是去了楼下的庭院。
方才出门的时候,她见到桃姐在病床上轻轻抖动。
她知道,桃姐醒了,也听到了楚慧说的那些。
她想,桃姐或许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她也需要喘口气。
林知晚确实被桃姐和李政霖的感情震惊到了。
究竟会爱到什么程度,才会在分开的十年里,依然深爱对方,甚至在最后的日子里,愿意为对方放弃生命。
李政霖会因为爱而不得,生生幻想出一个虚假的“陶莹”来陪着他。
而桃姐,看似风流洒脱的十年,又有多少次在无人的深夜饱尝思念的折磨,以至于她那样豁达的性子,会在李政霖离开之后,义无反顾的想要追随而去。
楚慧,一个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女孩,在嫁给心爱的男人之后,忍受了无望的寂寞,眼睁睁看着丈夫对另一个女人思念成疾。
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可就象她说的,她不能恨自己。
她已经足够痛苦,可如果造成这份痛苦的人,是她自己,她又如何摆脱这份痛苦!
难道要杀了自己吗!
他们三个人,谁都没错,却都度过了最痛苦的十年。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林知晚深深叹了口气。
为桃姐,为李政霖,也为那个爱而不得的楚慧。
病房里。
陶莹缓缓睁开眼睛,泪水汹涌,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支录音笔。
其实她一直醒着,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她情愿一直待在一片黑暗中,也不想睁开双眼,面对这个无望的世界。
楚慧方才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见了。
原来,那天,三哥儿一直知道她在那里
她想着楚慧说的那些话,想着这些年,三哥儿竟然病得这样重。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那样爱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怎么骗的了我!
他不常回家,但总有回来的时候。
他常常盯着某个地方发呆,眼神却又是那样的深情。
我也爱着一个人,所以我知道,那样的眼神,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看向心爱的人。
他甚至会在独处的时候,同那个“陶莹”说话。
那时的李政霖,是我从没见过的,他是那样的鲜活,一举一动都让我看到了,当年那个号称“京都小魔王”的李政霖。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他永远不会爱上我了。
在他的世界里,那个女人大概从未与他分离。
我想,他是幸运的,至少他让自己生病,能跟那个“陶莹”相守。
可他又是不幸的,他没有彻底疯魔,他还保持着清醒,因为他是李家唯一的希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医生说,他的病就是忧思过度,心神耗尽,最终熬得油尽灯枯
怎么会不油尽灯枯呢
一个人整日在虚幻和真实的世界徘徊,沉迷于幻象带来的幸福,又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他一定很累。】
楚慧说这些的时候,陶莹在那片虚无的黑暗中,象是看到了三哥儿。
看到了那个被现实和幻想撕扯的三哥儿
他那个时候,该有多痛苦
可他的痛苦,她全都不知道!
陶莹缓缓起身,大概是她在病床上待了太久,又或许是她的灵魂已经死去,控制不了这幅身体。
总之,她刚下床,就重重的摔了下去。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尝试了几次,都站不起身来。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挪动到沙发前。
录音笔下,压着一个信封。
她拿起那个信封,打开后,两枚银色戒指最先掉落出来,落在茶几上,顺着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陶莹看着滚落到床下的戒指,身体和大脑早已迟钝的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她木然着一张脸,跪在地上,缓缓的朝那两枚戒指爬过去。
可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痛到麻木的心,却再次袭来她无法忍受的痛。
她抓起那两枚戒指,紧紧握住,贴在胸口的位置。
她缓缓躺下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只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眼神空洞。
她记得这枚戒指。
这是她送给三哥儿的。
那一年,是三哥儿的生日。
他那时候还是京都出了名的公子哥儿,身旁一群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当然也围着不少女人。
他身边每一个人都不看好他们,认定她不过是李政霖的一时兴起,甚至打赌,她在他身边,待不过三个月。
可三个月又三个月,陶莹就这样,在他的身边待了一年。
有人惊讶,自然也有人嫉妒,甚至觉得可以取代陶莹。
那天,李政霖的朋友为他办了生日party,在一艘游轮上。
陶莹工作加班,来晚了一些,party已经开始。
她看见一个身穿清凉比基尼的女人,依偎在李政霖身边,口中含着汁水饱满的青提,想要邀请李政霖共同品尝。
旁边,都是在起哄的人。
这样的场面,在这群人中,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他们这些人,谁会真的对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不过是陪在身边的小玩意儿罢了。
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陶莹,打趣道。
“三哥儿,你这么玩,小心有人吃醋!”
所有人看向陶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戏谑。
毕竟,她陶莹不过是“跟”了三哥儿。
一个情人罢了,有什么资格吃醋。
尽管那时候的陶莹真的很想拎来一桶汽油,浇在李政霖身上,大喊一声“狗男人,去死吧,一起死!”,但她面上还是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款款走到李政霖身边。
那时候的陶莹自认为做到了一个“情人”应该有的自觉,没想到李政霖却彻底冷下脸来。
“怎么?我生日,你连一份礼物都没有准备!
这么晚来,就准备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
场上的人都是人精,原本都以为,李政霖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更是想不通,陶莹有什么本事,能在李政霖身边待这么久。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眼下李政霖不就腻了。
不然怎么会允许其他女人靠近,又对陶莹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知道,李政霖对陶莹,那可真是捧在心尖尖上的。
别说不曾说过一句重话,就连他们这些人,都不能在他面前,说陶莹的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