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城以东，河湾村。
河湾村得名于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村子恰好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河流弯道内侧。
奔腾的河水在这里突然转向，冲刷出一片肥沃的冲积地。
可以说河湾村是灰岩城下最繁荣的村子。
不过在战争爆发之后，重税之下，这座村子也凋敝了许多。
“战争爆发了多久了？”
“不到半年，阁下。”
“你觉得他看起来多大？”
“……大概三十出头？”
“我刚才摸过他的骨头，他还不到二十岁……不到二十岁啊，他经历了幼年的无知，儿童的天真，少年的懵懂，青年的志气，可战争只用了不到半年就夺走了他的人生……”
“阁下，人生不是这些人该谈论的事。”
加布抬起头：“你真的没感到什么吗？”
巴德想了半天。
作为税收官，巴德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征集人口与赋税。
如果不是哈罗德的命令，他决不愿意到这里来。
巴德最终决定实话实说：“阁下，你不用担心，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比他有用的平民多的是。”
加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摇了摇头：“把那几个女人带回去，告诉哈罗德，让他不要指望我。”
巴德刚想再说什么，另一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看向加布的眼神，最后还是识趣地离开了。
薇薇安裹着厚厚的斗篷走来，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她金发如瀑，碧眼似湖。
唯一的问题是太瘦了，露出的手腕好似一掰就断。
可即便病弱不堪，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薇薇安，你不该出来的。”加布立刻迎身上前，眼神柔和下来，“你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
薇薇安勉强微笑：“我很好。倒是您，因为我的任性而如此费心。”
加布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别这么说薇薇安，你是圣女，服从你的话是我的责任，更何况根据古老的教典，仁慈之心是守护骑士应有的美德。”
薇薇安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倒下的平民，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人死后总得安息才行……不知道他们将来该怎么办才好。”
空气一时间沉默下来。
加布安慰地按了按薇薇安的肩膀：“我会安排人将人埋葬的……库存的灰麦快用完了，铁心城那边有些不安分，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只是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
还没说完，下半段话就被一阵咳嗽打断。
加布长叹一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
卡尔蹲在河湾村的集市角落，眼睛悄悄打量着来往人群。
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故意抹了泥灰，完美融入了人群之中。
“还真和莉娜所说的一样。”
卡尔一边偷偷观察，一边在心里感慨。
三天前，在听到村子需要派人前往这个神秘的河湾村探察时，卡尔立刻自告奋勇。
没办法，上一次罗杰那小子圆满完成任务都成了小队队长，罗杰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这一次他可不能落下了。
河湾村比卡尔想象的要热闹，不过也仅仅是热闹，路上的平民脸上愁苦没有减少半分。
他正琢磨着怎么打探消息，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们之前说好的！”一个瘦高个村民紧紧抓着一小袋面粉。
另一个矮胖的村民不甘示弱地扯着袋子的另一头：“你还没付钱呢！”
“我都说了等我儿子回来就付钱！”
“谁不知道你儿子被征去当兵了，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卡尔眼珠一转。
他快步走过去：“两位大哥，别吵别吵。这袋面粉多少钱？我帮这位大哥付了。”
两人同时愣住，瘦高个村民疑惑地看着卡尔：“你谁啊，为什么要帮我？”
卡尔挠挠头，露出一副憨厚的样子：“你忘了吗，前几天多亏你帮了我。”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同时朝瘦高个使了个眼色。
瘦高个虽然困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啊……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矮胖村民将信将疑，但看到卡尔掏出的铜币，立刻松开了手：“早点付钱不就好了嘛！”
交易完成，矮胖村民嘟囔着走开了，瘦高个村民这才仔细打量卡尔：“我不认识你啊，为什么要帮我？”
卡尔却格外自来熟：“我叫卡尔，是从灰岩城逃出来的平民。”
“我叫罗伊。”瘦高个尤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那袋面粉，“谢谢你啊，我女儿生病了，急需这个……”
“不客气。”卡尔顺势揽住罗伊的肩膀，“我听说这里可稳定买到灰麦面粉，是真的吗，我可是带了好多钱出城。”
罗伊眼睛一亮。
好家伙，他正愁将来食物的着落，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家伙。
“走，去我那儿坐坐，我慢慢跟你说。”
罗伊的住处是一间简陋的木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他一边生火准备煮面糊，一边跟卡尔聊了起来。
“你能找到河湾村算是找对地方了。”罗伊说，“周围一大片，也就这里还能买到粮食了。”
卡尔装作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这里能买到粮食？我听说其他地方早就断粮了。”
罗伊压低了声音：“因为这有位大人物在维持秩序。”
“大人物？”
“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罗伊摇摇头，“但听说连灰岩城的士兵都不敢在这里乱来。有人看见过那些士兵在村外徘徊，但从不进来。”
卡尔心里一动：“那位大人物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见过一次。”罗伊回忆道，“是个很瘦弱的贵族小姐，总是裹着厚厚的斗篷，脸色苍白得很，但她身边跟着个很厉害的老骑士。”
“贵族小姐，老骑士？”卡尔有些意外，“她为什么要帮大家？”
罗伊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不过大家都感激她，要不是她，这个冬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卡尔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锅里的面糊开始冒泡，罗伊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端去里屋喂女儿。
——
深夜。
注意到罗伊和他的女儿都睡过去，卡尔小心翼翼出门，目标直指罗伊白天和他所说的那位贵族小姐的住处。
“咦，这里都不设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