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宛芳踏出东山洞府冰晶帘幕的刹那，凛冽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却驱不散心头那团滚烫的纠结。她拢紧冰绡法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早已空了的玉盒——里面曾盛放着那枚鸽卵大小的灰褐色晶石，此刻它正静静躺在常佳颖的寒玉案上，散发着令广寒修士神魂战栗的枯寂湮灭之气。
禁制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洞府内残留的幻空丹异香。丁宛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间翻涌的悸动。方才在常佳颖洞府中，那缕“可窥大道真容”的丹香至今仍萦绕鼻尖，连她停滞多年的元婴后期瓶颈都似有松动迹象。常佳颖揭开玉盒时眼中迸射的星芒、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法则碎片幻影，绝非作假——常佳颖真的拿到了幻空丹！
更让她心头发颤的是常佳颖那句“可引荐丹师”的承诺。
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那不是她的灰晶！而是车琴长老派她女儿送到自己手中，让自己用来试探常佳颖的工具。
那时她只当是车琴长老疑心常佳颖“得丹闭关”是虚张声势，却未料到常佳颖竟真有如此机缘。
回到自己的洞府，丁宛芳屏退所有侍从，独自坐在寒玉榻上。案头的冰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传讯冰符，指尖悬在符面三寸处，迟迟没有激发。
车琴长老会如何？
若此刻传讯，车琴得知常佳颖真有丹师线索，必定会亲自登门和常佳颖对话——以车琴手中捏着的那枚棋子，常佳颖根本无法拒绝。届时车琴直接与常佳颖交易，她丁宛芳不过是个递话的棋子，甚至还会因此得罪常佳颖。常佳颖到时候定然会她是车琴的探子，之前与常佳颖的情分一瞬之间将荡然无存，别说引荐丹师，恐怕连面都不会再让她见。
可若瞒下不报呢？
丁宛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她困在元婴后期已近百年，道心早已蒙尘，而幻空丹更是传说中能直指大道的神药。只要她能通过常佳颖结识那位丹师，哪怕付出再多代价，只要能拿到量身定制的幻空丹……
“噗嗤——”冰灯芯爆出一朵火花，打断了她的思绪。丁宛芳猛地回神，指尖的传讯冰符已被冷汗浸湿。这件事实在是无法找理由拖延下去，到时候常佳颖闭关突破，自己这里却什么消息都没有，车琴长老肯定会心中起疑。
车琴长老手段狠辣，连常佳颖的爱徒都能强行掳走，若知道她隐瞒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她起身在洞府中踱步，冰绡袍袖拂过寒玉案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目光扫过案头那枚常佳颖早年赠予她的冰魄玉佩——当年黎盈雪翻案时，她们曾是并肩陈情的挚友，常嗪瑛被掳后，她虽因畏惧车琴而疏远，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丝愧疚。
“情分……机缘……”丁宛芳喃喃自语，眼中光芒变幻不定。她走到窗边，推开冰雕的窗棂，望向东山方向。那里禁制闪烁，隐约有丹香随风飘来。
指尖再次触到传讯冰符，却又猛地缩回。丁宛芳咬了咬唇，做出了决定。她将冰符重新放回储物袋，转身走向洞府深处的密室——那里藏着她多年积攒的宝物，或许能用来向常佳颖证明“诚意”。
“车琴长老……再拖一日吧。”她低声道，“只要常佳颖答应引荐，我便立刻去寻丹师。等我拿到幻空丹，再向您禀报不迟……”
广寒仙宗主峰的大殿内，杜博文指尖轻叩着玉案上的冰纹，目光透过殿外飘落的雪花，落在东山方向的冰晶帘幕上。
杜博文重新拿起寒玉案上常佳颖半月前呈上的那份申请闭关突破化神的手书。
“宗主，属下已经从丁宛芳长老的侍女那打听得清楚了。”
石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手中捧着一卷密报向杜博文汇报道：“据那侍女供述，丁长老三日前从车琴长老的女儿手中接过一个盒子然后二人还暗中密谋了许久。”
“而常佳颖那边应该是得到了一枚灰晶，她与丁宛芳长老商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避着下人，那日常佳颖洞府中的侍女都看见那枚灰晶了。”
杜博文接过密报，指尖摩挲着卷上的花纹，眼中寒光一闪。灰晶？那是犴獐兽妖丹所凝的重宝，据他所知整个广寒仙宗明面上就只有三位修士手中有灰晶，一位洞天境的长老，还有两个是化神修为长老，其中绝无丁宛芳的份。
他想起车琴长老近日的反常——这位长老素来对常佳颖的化神之路心存芥蒂，而她手中正好有灰晶，如今借丁宛芳之手送灰晶，恐怕是想试探常佳颖是否真有幻空丹。
“车琴……”杜博文低声自语：“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丁宛芳给车琴回信了吗？”杜博文问道。
“还没有。”
殿外的风雪愈发凛冽，这位宗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丁宛芳定是发现了幻空丹的真相，此刻正徘徊在向车琴禀报与隐瞒不报之间。
“石旭。”杜博文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查一下常佳颖长老近日的行踪，尤其是她与丁宛芳的接触。另外，密切关注车琴的动向，若有异常，立刻禀报。”
石旭躬身领命，转身离去。杜博文望着窗外的雪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幻空丹……那位能炼制此丹的丹师，或许才是广寒仙宗真正的机缘。他不能让车琴坏了他的大计，更不能让这枚足以改变宗门命运的棋子，落入他人之手。
杜博文准备通过监视常佳颖来找出那位能够炼制幻空丹的炼丹师，不过他想不到的是，为常佳颖炼制幻空丹的炼丹师就在广寒仙宗，就是年轻的赵酉吉与宿文谦。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石旭每日都来向杜博文汇报常佳颖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常佳颖并没有任何对外联系的举动，今日石旭来报常佳颖甚至已经准备封闭洞府闭关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