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是那场世纪战争的参与者,但不同于战后被遗弃在这座岛国上的“吸血鬼”与“狼人”。
战争刚刚结束,“月兔”就被安排在百废待兴的地下收容所里工作,她根本无从去感受人类社会的变化,也没有机会学习怎样融入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
作为神代消退之后的“馀烬”,她甚至从未拥有过社会意义上的人类身份
她只是个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归属的,流浪在现代城市里的异常。
在收容所里工作的又一个“百年”过去了,关押在里面的怪异们有许多都是从人类转化而来,或者说伪装成人类在社会里生活了很长时间。
可能是““月兔””的称谓太过疏远,会过分强调双方的立场,让本就枯燥死板的牢狱生活显得更加冷清无趣。所以一些“囚犯”会刻意模糊掉“月兔”的字眼,只留下一个“月”作为对她的称呼。
“月兔”自己似乎对于这种昵称形式上的变化感到欣喜,虽然单一个“月”字不太支持她直接用以当做人类身份的名字。
但至少是一种比较积极的变化,代表着一段全新生活的可能性。
“贵安,主君大人。
“我是桐岛警视监与南条局长联名举荐来【执行第八组】任职的“月兔”,曾经担任国际认知生命四号收容所的内核区监管,您可以用月”来称呼我。”
明明是来自东方的神话生物,却很自然地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言行举止都象是古代的贵族小姐般优雅娴熟。
显然,她为了这份全新的、相较于收容所监管而言过于自由和优待的工作,提前做了许多入职准备。
尽管是曾经在神话传说里活跃的存在,但考虑到东方的神明们许许多多起源于人类的典故,所以“天庭”也算是另一种人情世故的职场。
月不是人类,也不能算作是完全意义的神只,却因此掌握了无懈可击的仪态。
假如能忽略掉那张洋溢着稚气与童真的脸蛋,或许安立透真的可以先入为主认为新上任的“黑兽”是一位气品绝伦的成熟可靠、知性文雅的职场白领女性,能够满足他作为25岁仍然单身、相貌不算出众,职业不讨喜,在东京没车没房资产,堪称婚恋市场边缘人物在一切社交场合与相亲环节的虚荣感与成就感
安立透痛击自己的手掌,尝试着要用这种方式找回作为上位者的自尊与威严。
这里是“兽巢””最是恶名昭彰的暴力部门,不是小学生与国中生的课外教程基地。
但他看向周围的怪异们,观察着那些稚气甚至是略显幼态的脸蛋,心底便是倾刻弥漫开一阵浓郁的悲哀。
命运真是跟他开了一场玩笑。
在安立透最需要一位合适的小帮手以敷衍父母与亲朋好友在“单身”问题上的质疑与敲打,他周围聚集过来的下属们虽然相貌怡丽,但无一例外是孩童般幼稚的年龄形象。
这是足够让安立透捶胸顿足感到痛心疾首的事情
紧接着,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更加可悲的事实。
或许安立透已经没办法正常跟人类女性谈婚论嫁了。
此时坐在安立透大腿上的魔女小姐,正在朝着办公桌对面的“月兔|开始发散一种极其强烈鲜明的敌意。
“透,不要她!”
小魔女用轻细的声音表明自己的态度。
好在“月兔”确实是提早就做足了功课。
虽说她没有见过樱绪,但根据收容所里的一系列对认知生命在特征与典故方面的研究与总结,她记得许多关于“魔女”的喜好。
对于“魔女”这种占有欲极强、容易产生嫉妒心理,而且有着收藏癖的怪异。
“月兔”提前就准备好了能够取得“魔女”好感的见面礼。
瞧见对面的兔子女士低下脑袋,开始在随身的小口袋里翻找,那对修长的兔耳朵象是要搭在了办公桌上,伴随她的动作,隐约有触及安立透手掌的趋势。
柊樱绪连忙抱紧了安立透的手掌,以更加警觉而且充满敌意的眼神注视着对面的月。
月很快就在口袋里找出了一支细小的石英试管。
然后她露出优雅温柔的微笑,两手举着把它递到柊樱绪面前。
“贵安,“魔女”小姐,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
柊樱绪的眼神可以说是一下子就变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在中国古代应该被称作是“神仙水”,能够根除百病的神药。
当然,在她的认知里,这是最高等级的疗愈魔药。
趁着柊樱绪走神的时间,安立透得以把她放到地上,便于拿出更多的尊重对待月
上司抱着员工跟准备入职的新员工谈话,这场面未免也太过诡异。
说得难听点,那叫“荒淫无度”。
莫名有种君王当朝与妃子玩闹的腐败。
月思考的时候似乎习惯性用食指戳着嘴角。
她在走进“兽巢”的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做出这个动作许多次了。
这里的一切展开,都跟桐条警视厅所描述的严重不符。
也跟她的预想有着极大的出入。
无论是根据南条局长与桐条警视监的语言描述,还是从月自己的认知进行出发。
安立透,这位遭到“斯特雷加”陷害以坠入“兽巢”,担任【执行第八组】
组长的政治牺牲品,本该在几位极高危怪异的威慑与戏耍里如同深陷狮群围堵的绵羊,过着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凄惨生活。
但事实上。
“兽巢”里一片宁静和谐。
分明安立透只是个人类。
却好象真的凌驾在诸位怪异的头顶,成为了全体“黑兽”的领袖。
不仅是有着“人类天敌”属性的“吸血鬼”对他言听计从,就连天性邪恶的“魔女”也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妃子般的争风吃醋的态度,或者说,是宛若宠物般浑然天成的献媚与娇艳的争宠作态。
老实说。
月对此感到震惊。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隔着月面听说了有只猴子举着破铁棍砸翻了天庭。
在神代消亡的现代,安立透以人类身份统御多位堪称“现世神”的怪异,已经是相仿的奇迹了。
但很快,这位见闻远超“吸血鬼”与“狼人”的“月兔”小姐就发觉了真相。
她能感觉到安立透身体里某种异质的残留。
尽管它们非常稀薄,但确实是让她想起了一种熟悉而且敬畏的概念
是“死亡”。
月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几个名词,比如“地狱”、比如“阎王”,不过很快就意识到它与所谓的阴曹地府并不勾连,也无关乎宗教信仰的传说。
这是最纯质的死亡概念,是人类对于生死之事潜意识的抽象认知的具现化。
“死神”。
在思绪里闪铄出这个词汇的瞬间。
月似乎能理解“魔女”那副宠物般的模样了。
她直到现在都认为柊樱绪是为了讨好安立透特意把自己扮成了小猫一样懵懂无知的可爱形象。
在柊樱绪被放回到地面大约经过了两分钟。
她非常迟钝地意识到了
安立透为了跟兔子聊天,把她丢到了地上。
柊樱绪对此感到难以言喻的焦虑和慌乱。
她也模糊认知到了自己大概是“生病”了,根本很难把注意力离开安立透。
必须时刻感受到他的体温、气味,还有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样貌,这样才能让小魔女稍微觉得安心。
于是在对面的“月兔”女士瞠目结舌的注视里。
柊樱绪确实是像小猫一样越过安立透的臂弯,爬上了他的大腿,然后坐在了他的怀抱里。
她换了个姿势,几乎是骑在了安立透的膝盖上,然后搂抱住安立透的肩膀,以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回看向桌对面的新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