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挨个给在场的探员们散了一圈,
最后自己也叼上一支在嘴边,刚做出要摸火柴的动作。
旁边的齐佩林立刻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件,殷勤地递了过来:
“陈头,抽烟!”
“老齐我没什么准备,这玩意儿是别人送的。”
“说是德国来的高级货,我也玩不转这洋玩意儿。”
“您拿着用,权当是老齐我的一点贺礼,沾沾您的喜气!”
陈沐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纯银煤油打火机,入手沉甸甸的,果然是好东西。
他眼中适当地露出欣赏之色:“齐哥,这太贵重了,奥地利‘i’吧?”
“哎呦!还是陈头您见识广!一眼就看出是奥地利货!”
“老齐我就是个土包子,啥也不懂,还以为是德国货呢。”
齐佩林脸上笑开了花,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拨动打火机上的砂轮,
“啪”一声点燃了火焰,凑到陈沐面前帮他点烟,然后顺势就将打火机塞进了陈沐的上衣口袋里。
陈沐作势要推拒,手刚抬起来,齐佩林就按住了他的骼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陈头,您这就看不起我老齐了不是?”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要是不收,就是打我的脸了!”
陈沐笑了笑,不再推辞,顺势拍了拍齐佩林的骼膊:
“齐哥的心意,我领了。那就谢谢齐哥了!”
两人又站着闲聊了几句闲话,陈沐准备离开前,
仿佛不经意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盒未拆封的“三炮台”香烟,塞到齐佩林手里:
“齐哥,这烟你拿着抽。”
“改天有空,我单独请你喝酒,我们再好好聊聊。”
“哎呦!三炮台!好烟呐!那说好了啊陈头,我可等着您这顿酒了!”齐佩林高兴地接过香烟,脸上笑容更盛。
看着陈沐离去的背影,齐佩林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盒“三炮台”,若有所思。
……
夜晚,锦江饭店的一间包厢内。
等到探长马云飞最后抵达,酒席便正式开始了。
都是自己人,加之又是庆祝陈沐高升的喜宴,众人更加放得开,
很快就推杯换盏,喝了个畅快淋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杯黄汤下肚。
这些在法租界三教九流中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们,嘴里更是没了把门的,开始天南海北地胡吹乱侃起来。
他们确实消息灵通,言辞间甚至已经隐约提到了秘书长夫人伊冯娜的“风流韵事”。
虽然细节含糊,但方向竟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陈沐心中暗凛,这事他今天早上才向高层汇报,没想到晚上这些基层探员就已经听到了风声。
这法租界的公董局,还真是个四面透风的筛子,毫无秘密可言。
也难怪日本人能如此迅速地获知机密情报的存在并精准下手。
马云飞坐在主位,看似在随众人谈笑,目光却不时扫过席间众人。
他注意到,在一片喧闹和奉承中,唯有陈沐表现得最为稳重。
他虽然也举杯畅饮,与众人谈笑风生,丝毫不显不合群,
但多数时候是作为倾听者,只在关键处附和几句,或者适时地鼓掌助兴。
这种沉稳和低调,让马云飞心中暗暗点头,李智博推荐的人确实不凡。
想到自己白天的退缩,马云飞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有些意兴阑姗,便又多喝了几杯。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散席。
陈沐也佯装出几分醉意,脚步略显虚浮地去结了帐,
然后和一众喝得东倒西歪的同僚们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锦江饭店。
饭店老板是个精明人,早已吩咐伙计招呼好了好几辆黄包车等在门口,将这些巡捕老爷们一个个搀扶上车。
陈沐坐在黄包车上,夜晚凉爽的秋风一吹,酒意散了几分,头脑更加清醒。
车子行至一段相对僻静的路段时,他忽然瞥见路边昏暗的灯光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堵在墙角,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那女子似乎极力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死死拦住。
是汪曼春!
“停车!”陈沐立刻喊停了黄包车,快速付了车钱,大步赶了过去。
“你干嘛呢?”他一声低喝,伸手一把抓住那个西装男的后衣领,用力向后一拽。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拽得跟跄几步,差点摔倒。
“特妈的!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敢管老子的闲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
西装男显然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转过身来瞪着陈沐,嚣张地叫嚣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沐脸上。
“我管你是谁!光天化日……呃,深更半夜欺负一个女人,还有理了?”
陈沐毫不客气,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清脆的耳光!“
立刻给我滚!再不滚,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啪”的一声脆响,
西装男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沐,酒都醒了几分:
“你……你竟敢打我?我爹是张啸林!青帮的张啸林!你他妈等着找死吧!”
“张啸林?”陈沐眉头一皱,没想到碰到个硬茬子。
但他此刻身份是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级探员,岂会怕一个帮派头目的儿子?
他上前又是一巴掌,力度更重,打得对方眼冒金星,随即冷冷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巡捕房:
“我再说一遍,滚!你要是再纠缠不清,我现在就能把你弄进去蹲几天!你信不信?”
接连挨了两巴掌,又被陈沐凌厉的气势镇住,西装男终于清醒了些,意识到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狠狠地瞪了陈沐一眼,又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
这才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悻悻然地快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赶走了骚扰者,陈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依旧倚靠在墙角的汪曼春。
此时的她显然也喝了很多酒,眼神迷离,脸颊酡红,
站都有些站不稳,只是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