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地上,与四周连绵的雪山融为一体,夜空下白茫茫的一片,狂风在旷野中嘶吼,雪下得更紧了。
风雪中,一座漆黑的城堡突然出现在路明非的视野中。
“这是什么鬼地方?”
路明非迷迷糊糊地哈出一口白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城堡走去,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才走了两步,那远在天边的黑色城堡就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仿佛不是他走向城堡,而是城堡主动迎了上来。
路明非好象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他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城堡,空空荡荡,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
他扯起嗓子喊道,声音穿过黑色门坎在空荡的城堡内回荡,没有人回答。
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冲上路明非的心头,这感觉如此强烈,就象梦魔一样压在他的胸口,他不耐烦地提高音量继续喊道,“有人的话,回个话啊!”
这座漆黑的城堡依旧矗立在漫天的风雪里,冷冰冰地凝视着路明非,宛如一具被烈火焚烧的尸骸。
路明非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您好您是从外面来的吗?”
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从路明非的身后传来。
路明非愣了一下才猛然回头,一张纤瘦的小脸出现在黑色门坎的后面。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这座被烈火吞噬的尸骸仿佛活过来了,原本黑漆漆的城堡内此刻灯火通明,每一扇窗户都散发出虚幻而柔和的光线,无数黑色的人影在窗后不停穿梭,炊烟从城堡的烟囱中袅袅升起。
路明非闻到了面包的甜香,这座城堡里似乎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我叫路明非,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面前女孩冰蓝色的眼睛,路明非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雷娜塔。”
小女孩搂紧了怀里的布袋熊,怯生生地说,“你可以叫我38号雷娜塔,这是我的小熊“佐罗”。”
狂风裹卷着雪花在空中形成一个白色的旋涡,冰花在路明非的睫毛上蔓延。
他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期望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雷娜塔,我能参加你们的聚会吗?外面实在太冷了。”
话音刚落,冰天雪地瞬间就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嘈杂的人声出现在路明非的耳边。
一群肌肤如牛奶一样白嫩的女孩拿着连衣裙从他面前穿过,穿着礼服的男孩们追逐在女孩的身后,金箔碎片漫天飞舞,穿着呢子军礼服的士兵们拉着手风琴,食物的香味和各种不同的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走,我们快走,时间来不及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路明非的手,拉着他穿过人群,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见路明非一样,他们依旧相拥在一起载歌载舞。
音乐声和人声越来越远,路明非跟在雷娜塔身后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信道,这些信道如同迷宫一样,仿佛一直走不到尽头,柔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冰冷的惨白色。
路明非喘着粗气问道,奔跑让他心脏狂跳,感到一种作为普通人的虚弱,一丝不对劲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身体的疲惫冲散。
雷娜塔没有回答,她依旧拉着路明非的手往前飞奔着,信道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信道内回响。
信道尽头,一扇被铁链锁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矗立在那里,门板上,用暗红色的油漆写了一个巨大的单词“zero”。
雷娜塔的脚步慢了下来,当他们走到铁门前的时候,铁链上的挂锁“啪”的一声弹开了,大门被自动推开,仿佛正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路明非感觉房间内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双脚不受控制地,一步步朝房间内走去。
轻微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色的窗帘上沾满了某种黑色的污迹,房间里黑着灯,惨白的月光从被木条封锁的窗户挤了进来。
路明非逐渐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一排排堆满了玻璃药瓶的铁架子摆在房间的左边,右边是一张铸铁的手术床。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这是一间手术室!
他脚步沉重地走向那张铸铁手术床,床上躺着苍白的人形,全身被坚韧麻布缝制的拘束衣捆绑着,一个铁丝面罩扣在那个人的脸上。
面罩后是一张清秀的脸,黑发盖着额头,眉毛漆黑笔挺,他见过无数次这张脸了,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小恶魔路鸣泽这个样子。
愤怒的火焰在心底燃烧,他突然想毁灭面前的一切。
“他叫零号,我的朋友。”
原本站在门外的雷娜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她笨拙地从布袋熊的后面掏出一个白铁盒子,一朵已经枯萎的北极罂粟花正躺在里面,“零号,我带花给你了。”
雷娜塔对着手术床上的身影轻声说着。
路明非颤斗地伸出手,想抓住小恶魔布满采血伤痕的手指。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将他吞没,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滴在枯萎的花瓣上,那株早已死去的北极罂粟在手术室中盛开出嫩黄色的花瓣。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颠复了,大地剧烈颤动,巨大的裂纹在墙壁上蔓延,封着窗户的木板被震落下来,窗外,一只庞大的黑蛇在月光下起舞,盘旋在教堂高处眺望着远处的北冰洋。
路明非明白了,这不是座城堡,而是一座世界尽头的港口!
“跑!”
路明非背着雷娜塔在雪地里狂奔,漆黑的港口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
路明非来不及细想自己怎么突然就从漆黑的手术室来到冰冷的雪原了,身后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催促着他奔向雪原的尽头。
“那一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天穹在震荡,乌云翻滚,有声音在吟诵《圣经》,黑蛇在空中飞舞,黑色的鳞片奏响了灭世的音乐。
路明非回头望去,一个男孩正站在黑蛇的头顶上,心有灵犀一般,男孩回头望向雪地,两人的目光穿透风雪,在空中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