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二楼,观澜阁。
窗外是秦淮河的夜,河水倒映着两岸的灯火,揉碎了一河的璀璨。雅间内,烛火摇曳,暖黄的光落在名贵的紫檀木桌上,也落在一桌狼藉的酒菜间。
空气里,酒气与女子身上的香粉味混杂,浓郁得有些发腻。
二楼的回廊角落,一间堆放着清洁用具的杂物间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林七安蜷缩在半人高的木桶后,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呼吸悠长而微弱,整个人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林七安右眼,紧贴着门板上一处天然形成的木节孔洞。
视野狭窄,如同管中窥豹。
孔洞的那一头,便是“观澜阁”雅间。
地龙烧得旺,屋里暖意融融,与杂物间的阴冷形成两个世界。
视野中,王平那身宝蓝色的锦袍己经满是褶皱,一张俊脸因为过量的酒精而涨成了猪肝色。
他府里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让他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到了这烟雨楼,便全数发泄在了酒水里。
“美人儿,府里那点破事,真是扫兴!”
他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还是你这里好,香香软软,能解千愁!”
苏轻语坐在床沿,怀里抱着琵琶,强颜欢笑。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裙,更衬得肌肤赛雪,眉眼如画。
“王公子乃人中龙凤,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她的声音轻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公子若是不快,轻语再为您弹奏一曲便是。”
“弹什么曲子!”
王平一把夺过她怀里的琵琶,随手丢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抓住苏轻语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入怀中。
“良宵苦短,听曲多浪费光阴!”
苏轻语的身体僵了一下,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恶心。
她很快便垂下眼帘,顺势依偎在王平怀里,声音愈发娇媚。
“公子猴急什么。
她伸出纤纤玉指,为王平斟满最后一杯酒。
指尖在轻微颤抖。
一滴晶莹的酒液,从杯沿溢出,落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王平的注意力全在怀中的温香软玉上,没有察觉这个细节。
他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说得对,这等好事,是急不得。”
王平淫笑一声,松开了苏轻语。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鎏金香炉,还有一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锦盒,一股奇异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是“合欢醉”。
王平熟练地点燃香料,放入香炉中。
很快,一缕缕淡粉色的烟气,从香炉的镂空处袅袅升起,在温暖的空气中盘旋、扩散。
雅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也更加危险。
王平做完这一切,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门外,西个八品炼气境的护卫,如同门神般分立两侧。
“去楼下守着。”
王平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来打扰!”
为首的护卫看了一眼屋里那升腾的粉色烟雾,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只是,他想起西院那还没完全扑灭的大火,和陈叔离去时凝重的表情,心里总有些不安。
“公子,今夜府里”
“府里什么府里!”
王平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中满是不耐。
“有陈叔在那边,天塌不下来!”
他一脚踹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滚远点!本公子再说一遍,今晚天塌下来也别来烦我!”
“是!”
护卫不敢再多言,连忙抱拳领命。
西人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上响起。
一步,两步,三步
杂物间里,林七安的瞳孔,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
他体内的内气,停止了周天运转,开始疯狂地向丹田压缩,凝聚。
像是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
脚步声,在楼梯口消失。
“砰!”
雅间的房门,被王平重重关上。
他反手一挥。
一道淡青色的光幕,如同水波般在门后荡漾开来,迅速将整个雅间笼罩。
内气屏障。
这道屏障,能隔绝内外的一切声音。
也能隔绝,一切求救的可能。
王平做完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搓着手,转身,像一头看见了羔羊的饿狼,贪婪地走向正坐在床边,垂着头的苏轻语。
“美人儿,今晚,你就是我的了”
从护卫的脚步声消失,到王平布下内气屏障,再到他彻底转过身去。
杂物间里,林七安动了。
他的身体,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柳絮,悄无声息地从木桶后滑出。
没有一丝风声。
他来到雅间的房门前。
那扇由内气屏障笼罩的房门,在他眼中,不再是阻碍。
林七安的左手,从宽大的袖口中抬起。
那只平平无奇的黑色金属护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