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是叶家的地盘，想在这儿主动找叶家麻烦、激化矛盾，绝非易事。
王文铎心里清楚这一点，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暂时和徐末留在岭南，再做打算。
一家私密性极强的会所内，檀香袅袅，轻柔的背景音乐漫过房间角落。
王文铎和徐末并排趴在按摩床上，正享受着泰式spa，技师的手法娴熟，力道恰到好处地渗透进酸胀的肌肉里。
“不是，你跟我这大舅哥一块儿出来办这事儿，还选这么个地方，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我？”
徐末侧过头，瞥了一眼在王文铎身上忙活的技师，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又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王文铎闭着眼，一脸舒坦，嘴角微微上扬：
“就是跟你出来，我才能放心享受。换个人，我就算身上长着一万张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场面，也说不清、道不明。”
徐末转念一想，这话倒也在理。
他又扫了眼那技师，眉头轻挑：
“但你选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就多少有点过分了吧？是觉得你大舅哥老了，还是觉得我提不动刀了！”
说着，他冲自己身上的技师抬了抬下巴：“去，把你们经理喊来，给我妹夫换一个。要求不高，180斤往上，年龄不能低于45岁，体格越壮越好。”
徐末身上的技师闻言，忍不住轻抿红唇笑了出来，声音软乎乎的：
“哥，您这要求可难住我了。我们这儿的技师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年龄最大的也超不过二十，根本找不到45岁的。”
徐末歪头看了她一眼，故作严肃：
“不是，合着我在你们这儿消费，还得先查技师身份证？万一碰上个没成年的，我这不成犯罪了？”
干服务行业的，最擅长接话，最怕让话掉在地上。
那技师反应极快，笑着应道：
“哥，您放心，我肯定成年了。实在不放心，我还有学生证呢，您要不要看看？”
徐末一怔，还真来了点兴趣：
“哦？哪个大学的？”
“家里蹲大学，自学成才系的！”技师俏皮地回了一句。
“去你的吧！”
徐末被逗得笑出了声，抬手虚虚挥了一下。
顿时，包房里的沉闷感一扫而空，满是欢声笑语，两个技师也跟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依旧轻柔又精准。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spa结束，技师们收拾好东西，轻声道别后，飘飘然离去。
房门关上，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王文铎和徐末二人。
王文德率先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咔”声，长舒一口气：“嚯，真舒坦，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徐末转头看向王文铎，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比起刚踏入仕途那会儿，王文铎起码老了十岁，眼角有了细纹，鬓角也添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徐末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当官儿，是不是真的这么累？”
王文铎刚坐起身，正拿着毛巾擦脸，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
“呵呵，还行吧。累是肯定累，但每次看到老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心里就踏实，也就不觉得那么累了。”
“少来这套。”
徐末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不屑：“跟我还扯这些会议上讲的官话？没必要。”
王文铎放下毛巾，眼神变得十分认真，直直看着徐末：
“我没跟你扯犊子，这是真心话。”
顿了顿，王文铎问道：
“你知道古城乡吗？”
徐末点点头，语气轻松了些：
“咋能不知道？那不是你仕途梦开始的地方吗？你在那儿干出的那些事儿，圈里不少人都听过。”
提到古城乡，王文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神也亮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刚到古城的时候，那地方穷得叮当响。除了李存光和他那些亲属开的几家公司，整个乡镇最大的企业，就只是镇上一家巴掌大的小超市。”
“那会儿，村里的青壮年全都撇下老人和孩子，外出打工讨生活。整个镇子白天冷冷清清，晚上更是黑灯瞎火，连点人气都没有。再加上李村光在那儿一手遮天，横征暴敛，把老百姓压榨得苦不堪言。有时候晚上走在镇里的街道上，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我后背都发毛，凉飕飕的。”
说到这儿，王文铎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可现在呢？你再去看看古城乡。那些当年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抢着回来建设家乡？乡里的路全修平了，企业开起来了，工厂里机器转个不停，老百姓的人均收入翻了45倍，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我王文铎，对得起古城乡的老百姓，对得起那块土地！”
徐末静静地听着，看着王文铎眼中闪烁的光芒，感受着他话语里的自豪与坦荡，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他打心眼里觉得，王文铎跟那些只想着往上爬、只顾着自身利益的官儿，是真的不一样。
沉默了片刻，徐末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文铎，有句话我得提醒你。这条路再走下去，像蓝海电子这样的事情，只会是一个开端。你今后要面对的，可不再是这些从基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土官儿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要面对的，是四九城、沪上、叶家、蒙省这些地方精心培养出来的人。他们都是专门为了登顶，或者进入七人桌而储备的后备力量。这些人心机深沉，手段高明，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一点污点，背后还有无限的资源可以利用。你往后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稍微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再也翻不了身。”
“西南那个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徐末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点警示。
王文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许久，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大舅哥，在你心里，我当官儿，是为了什么？”
徐末神情一怔，端着茶杯正要送到嘴边的手，瞬间愣在了空中。他没料到王文铎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文铎没等他回应，继续说道：
“如果我当官只是为了往上爬，为了争权夺利，那我今天做这些事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说平原省，凭什么国家定位它是粮袋子，就不能着重发展工业？凭什么它作为一个人口大省，教育资源就这么匮乏，全省只有一所211高校？这不是教育资源的霸凌是什么？”
“在我到平原省任职之前，我翻遍了平原的各种资料，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你是皇城根儿出来的大院子弟，从小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你不会懂那种落差。平原的学生，想考上省内那所唯一的211高校，得考600多分，拼尽全力才能挤进去；可同寝室里，东三省的孩子，只需要460多分就能考上。同样是寒窗苦读十几年，就因为出生地不同，就要面临这么大的差距，这不公平。”
“我是从平原走出来的，我知道那里的老百姓有多苦，知道那里的孩子有多不容易。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这就是我当官的初衷。”
王文铎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在不违背国家对平原省定位的大前提下，我要尽我所能，把这里的经济搞上去，把这里包括教育资源在内的各项指标提上去，让平原的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就拿蓝海电子来说，我之所以力推它，就是想以它为龙头，让工业制造业在平原省遍地开花。让老百姓不用再背井离乡，在家门口就能找到好工作，能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这才是我想做的事。”
徐末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王文铎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里多了几分理解和认同。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徐末突然话锋一转，突兀地问出了一句：“文铎，徐家给你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王文铎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徐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
“如果当初我听家里的安排，走仕途这条路，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和小桐结婚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扛着这么多压力，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四处树敌。”
听到这话，王文铎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调侃道：
“呵呵，此言差矣。如果当初是你走仕途，我还得不到徐家这么多支持呢。再说了，大舅哥，我还得感谢你，把这个‘太子之位’让给我，不然我也没机会施展这些抱负。”
“去你的吧！”徐末被他逗笑了，抬手推了他一下，之前的凝重气氛瞬间消散。
二人交谈间，王文铎手机铃声响起，拿起一看，发现是小路的。
“喂，怎么啦，小路？”
小路慌乱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王书记，出事儿了，董事长被工商的人带走了！”